夏梓瑶是难过的。她难过不是因为唐回没有和她说一声就把钱借给了朋友, 朋友有难, 帮忙是义不容辞的, 她绝对支持;她也不是难过赎身的事情要变的更远一些了, 唐回有本事, 有才华, 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还是很难过, 说不出的难过,好像她的潜意识有不祥的预感, 如果不能尽快的赎身, 那么事情还会有变化。
唐回和夏梓瑶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 从头到尾, 夏梓瑶都保持着沉默。
唐回的声音于是弱了下来。
“瑶瑶,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我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
夏梓瑶摇摇头, 虚虚的笑了笑, “不怪你。”
“你不要不开心了好吗?”唐回道, “那笔钱,我很快就能够攒够的,瑶瑶……你不要担心……”
夏梓瑶看着他心虚的眼睛,说:“我从来不是担心你的能力,一梦, 我担心的是……”她说到后面,却断了,声音弱了。
“你担心什么?”唐回急道:“最多一个月的时间,瑶瑶,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这次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了,你相信我吗?”
她张口想“我相信你”,可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艰难起来。
抖了抖唇,她说:“我忽然觉得害怕……一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上前一步,唐回握住夏梓瑶的手,低声的说:“瑶瑶,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在哀求她。
夏梓瑶心里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砸在唐回的手上,“一梦,我想赎身,我想赎身,我想立刻赎身,我害怕……”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觉得我现在的幸福是偷来的,一不下心就会被抢走,我害怕……”
“一梦,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我没有嫁给你,竟然嫁给了别人,一梦,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为什么别人的路那么顺利,可是我们却一定要经历那些坎坷,一梦,我害怕……”
唐回从她掉泪的那一瞬间,就抱住了她,可他的怀抱似乎已经不能温暖她,眼泪像一条河流,悲哀的浪花一阵一阵,淹没了她自己,也淹没了他。
他没有再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因为从她说她的那个梦以后,他也哭了。
夏梓瑶哭了很久,把心里所有的惶恐,所有的畏惧,所有的不确定,都哭了出来。到后来,她两只眼睛都是肿的,嗓子也沙哑了。可她的人却完全的清醒了。
“一梦,我要赎身,越快越好!”
唐回红着眼睛看着她:“好!”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一千八百两。”唐回道,“下月初一还有一笔分红,到时候,应该有四五百两。”
夏梓瑶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唐回,说:“我收藏着几幅前朝的字画,还有许多收拾衣物,一梦,明天,我们就联系人卖掉吧?”
唐回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那双泪痕未干的脸上一片坚毅,他张了张嘴巴,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夏梓瑶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灿然笑了,她哭的很狼狈,但那笑容却灿烂的灼目。
唐回牵着她的手,温和道:“明天我就去联系人卖掉那些东西,瑶瑶,你今天累了,快去消息吧。”
夏梓瑶乖乖的点头。
然后,唐回带着她去洗了脸,洗了手,将她领到床边,将乖巧无比的夏梓瑶放在床上,“乖,你睡一觉吧。”
“嗯。”她闭上了美丽的眼睛,在灯光的照映下,她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唐回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脸,白皙,美丽,娇柔,又脆弱,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怎么炽热坚定的光芒,也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里有怎么样的悲痛与绝望。
他俯下身子,在夏梓瑶脸上轻轻一吻,把被子的边角掖进去,然后轻轻的将纱帘放下来,转身去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唐回果然带着那些字画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带着两百两银子。
这是前朝有名的宫廷画,至少值五百两的,可是,却贱卖了。
之后的几天,倚月楼的姐妹都看见唐回出去卖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这个名头响亮的大才子,就变成了一个需要变卖女人私房钱才能的吃软饭的软蛋,倚月楼的姑娘们,看见他总是带着异样的目光。
可是,唐回却面色如常。
从前羡慕夏梓瑶的人,现在看了她,都忍不住翻着白眼,脸上却带着微笑,说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然后,七拐八拐的说道:
“听说,最近欧阳在变卖你的首饰?”
“梓瑶妹妹,若是有什么难题,不妨说出来,咱们姐妹一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是啊,虽说一百两百两的钱咱们没有,但是借给梓瑶妹妹十两二十两的,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是啊,只是不知道梓瑶妹妹这么着急用钱,因为什么啊?”
“可不是,这欧阳不是咱苏州的大才子吗?家世显赫的,梓瑶啊,他还会缺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