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靠着床背,阖上眼,脑子里是过去同段以珩把酒言欢的十数年时光。
再是那次逼宫之乱,血流成河的皇宫。
又是当时的长安城中,那些仓皇逃窜的黎民百姓。
最后他缓缓开口:“不知道。”
“多少有点眉目吧,怎会不知?”
“我会查的,”宴清风道,“此事父亲不必再管。”
宣王叉着腰,叹了口气,“你太冲动了,有那么多法子救人,你偏偏孤身入山?你在逞什么能?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她一万个卓明月也抵不上?”宴清风低下头,拨弄着掌心的绷带,不声不响。
在那个时刻,他想的居然是,如果为她九死一生,能不能换她一点点感念,甚至一点点心动?
豁出去赌一次吧,如果输了,那就是跟她死一块儿了,但这一回他总算比得上皇帝,也比得上秦时了吧。
这些愚蠢心思他怎么敢说出来,非得被他爹把头打爆不可。
宣王看了眼静立一旁的卓明月,沉声道:“照顾好清风,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宴清风皱起眉。
“我没恢复好那是大夫不行,跟她有什么关系。”
宣王看他是要处处护着这女人了,恨铁不成钢,“我如此费心的培养你,就把你养成个情种?情种与废物无异,这道理可懂?”
宴清风不认为自己是情种。
他若是,就不至于到今日这地步。
宣王交代道:“你伤重的事,怕你妹胡思乱想,就都瞒着她,你等好点再见她。”
宴清风“嗯”了声。
其他宣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段知菁紧跟着进来。
这一回她直奔卓明月。
“你怎么没死?”
她想弄清楚这个事儿。分明人放在麻袋里众目睽睽下打死了,尸体扔进了沣河中,怎么就能活过来?宴清风这才看出来,不是母亲有意把人送给皇帝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卓明月还活着。
“母亲,你身边的人,要换一换了。”
“换人?为什么换人?”段知菁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段知菁看着卓明月,示意道:“随我出来。”
卓明月立在原地,双脚没有抬一下。
她还记得大长公主甩她的无数耳光,以及被套入麻袋中,以为自己将死的绝望。
让她单独出去,必是要为难她的。
段知菁双眸微眯,目光寒厉,“怎么,喊不动你了?”
宴清风道:“有话当着我面说,不必把人叫出去。”
段知菁点点头,发髻间的九展凤翅金步摇轻灵作响。
“那我便在这问了,你肚子里没有清风的孩子,是不是?”
那回清风骗她说卓明月有孕,害她以为自己打死了亲孙子,伤心一场。
卓明月道:“是。”
“好,”段知菁向外吩咐道,“端起来。”
婢女端着一碗褐色汤碗入内。
宴清风赶紧下了床挡在卓明月面前,神色凝重,“什么东西?”
“堕子汤。”
段知菁解释道:“她前几日在伺候皇帝,谁知道会不会怀上孩子,还是先给她灌一碗,免得到时候怀上了是谁的都不知道。清风,你给我让开!”宴清风想起皇帝说的,避子汤伤身,那堕子汤药量更重,一定更伤身。
他一巴掌拍翻药碗,白瓷碎了一地,褐色汤药融入羊毛地毯之中。
段知菁极力忍耐自己的脾气。
“不喝,好啊,这要是有了,算谁的?”
宴清风淡淡道:“不管谁的,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