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的雨淅淅沥沥拍打着地面,很快就积起水洼。
贝筝用力合上锈迹斑斑的窗户,生怕雨滴落到屋内来。
轻轻擦去手臂上的水滴,贝筝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小店,心中暗潮翻涌。
这间店铺并不大,几架掉了漆的灰白货架靠墙而立,上面摆着的是清一色贝雕工艺品,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绵软的光。
今天贝记贝雕铺子开业的三周年纪念日,却也是铺子关门大吉的第一天。
最后扫视了一眼小店,贝筝迅速撤去了眼中的眷恋,头也不回地迈上了前往鲤城的大巴。
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那副“贝记贝雕工艺品大全”的牌匾距离得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这里并不适合开店。或者说,这里的人根本欣赏不来她的作品。
贝筝缓缓合上眼睛,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
贝筝自认并不是个软弱的人,可现实却却偏讨厌不服软的人,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在第四十八个没有收入的一天结束后,她第一次有了大脑空空的感觉。甚至那一向如涌泉一般、让她无比骄傲的创意,也突然弃她而去。
车子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贝筝的心也随之上下起伏。
雨点急促地敲打在车窗上,即使被阻挡,却依旧挡不住想要入侵的寒意。
这是立春后的第一场雨。有些凉。
鲤城很快便到了。
尽管已过立春,这里的春天依旧料峭。贝筝将领口抓得紧了些,才不至于钻进寒风。
住宿的小店是提前定好的,虽然价格略高,但正值旅游旺季,她别无选择。
交完住宿费,贝筝看着余额里可怜的个位数字,心中五味杂陈,却又迅速地给自己鼓气:“贝筝,加油。”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鲤城的海岸线很长。微凉的风将细雨吹得斜斜,轻拍在绵延弯曲的金色沙粒上,砸出浅浅的小坑,又迅速被接踵而来的新雨滴抚平。
贝筝微微闭眼,感受着海风中腥咸的气息,却又不得不迅速抽身。
现在不是赏海的时候。首先,要赚到晚上的饭钱。想到这儿,贝筝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
她是打算摆摊的。既然是贝壳,总是要回到海里吧?那么,就应该把小摊选在海边。
贝筝仔细打量着海滩,越想越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把海滩上的沙粒抚平,贝筝将带来的亚麻刺绣桌布铺在地上,将工艺品按照品类和样式仔细地选择了摆放位置,好久之后才一一归位。
她缓缓起身,左手叉在腰间,右手搭在额头上,弯腰产生的酸痛因为摆好摊的成就感而变得几乎感受不到。
“贝记贝雕铺子要开张咯。”双手在裤腿上拍了拍灰,贝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冲着天空大声喊道:“小贝,加油!”
幸福来得太突然。不出所料,贝筝刚把摊位支好,就迅速被往来的游客围住了。
他们一个个盯着摊位上闪闪发亮的贝雕工艺品,眼里满是好奇。
“走一走看一看啦,便宜漂亮的贝雕工艺品,海滩独家,错过可就没有咯。”贝筝热络地将摊位上的小东西塞到顾客手中,笑得相当狗腿。
顾客们拿着这不明所以但又确实漂亮的小东西,经不过她的热络推荐,纷纷付款买下。
贝筝举着付款码,脸上笑开了花:发了,自己这是要发达了!贝筝听着一声声到账提醒,感觉金钱的响声是如此的悦耳。
很快,摊位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把扇子,贝筝拿着扇子扇着小风,得意得满面红光:我就说嘛,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看的市场营销书籍果然没有错,客户是要筛选的。贝筝乐呵呵地吹着口哨,关店时的阴郁烟消云散。
“你这样做工艺品简直是暴殄天物。”一个冷漠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贝筝被突然的声音吓的一激灵,扇子险些掉在地上。
她不满地抬头,却看到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小摊前,他穿着一身正装,有着苍白皮肤的脸上表情淡淡,和他说的话一样与海滩格格不入。
暴殄天物?贝筝强压下想要拉下的唇角,心中很是不满:这是贝雕,是传统艺术。我学了三年,怎么都比你懂。这人说话真是难听。
算了,不管他,顾客是上帝嘛。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贝筝挤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帅哥,来把扇子吧!我看你长这么好看,配个扇子谁还分得清你跟顾影帝啊。”顾影帝身高腿长,是公认的帅哥。
我都这么这么夸他了,这单应该稳了吧?贝筝拿着扇子,乐呵呵地递了过去,却不想男人下一句的话却让她的手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冷得像一颗没有温度的玻璃珠:“我说,你这么糟蹋艺术,你师父知道吗?”
糟蹋?男人的话让贝筝的火气腾地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