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的皇后和加寿,面容让映得红扑扑的,好似坐在一起她们都很喜欢。
太子看在眼里,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大一个小,太子说不出来的暖融融,顿时,殿外的秋风好似只刮到别人身上。独他喜滋滋的含笑而去,甚至挤一挤眼睛:“让我猜猜,是说太后的病有好转是不是?这是件理当欢喜的事情。说完了,自然还要有几句与衣服首饰有关的话,母后很会收拾,加寿也不差,你们两个在互相说说心得?”
皇后在自己的殿室里,太子一早收到欧阳容昨天又生事的消息同时知道。皇后是那种深宫深宅娇弱的女眷,熬一夜又气又累撑不住,一早回自己宫里歇息,今天就没有过去。
太子今夜是要守护太后,所以先来看皇后,再去太后宫里见加寿,没有想到这里遇到她们都在,又透着亲密,把太子乐得不能自己。
皇后温暖的一笑,顺着儿子的话道:“太后是好些了,这是寿姐儿姐弟的功劳。忠毅侯都没有,今天还因为侍候上不得力让皇上训斥。离过年不远,我对我宫里的宫女说过,进上的料子我亲自挑选,是要给寿姐儿做几件好衣裳,算是我给她的,”
加寿一本正经的插话:“还有皇上赏赐的四位……”怎么称呼那四个美人儿从来让加寿费解,按太子府上人的称呼,以姑娘称之加寿不习惯,停顿一下就过去,反正不管皇后也好,太子也好,他们都听得懂意思。
“是皇上赏的,娘娘若是赏了我,也请赏一些给她们,外人知道才不会说三道四。”
皇后笑容加深,对加寿刚才对自己说的话说更理解。招手让太子坐在身边,对他笑吟吟:“寿姐儿是个不偏不倚的好孩子,皇上今天也夸了她。”
太子转向加寿:“是什么喜事情?”
加寿抿一抿唇,以她来想太子不会喜欢:“审问容妃娘娘,她身在冷宫和外面没有勾结,见过她的人和侍候的人也没有可疑之处,我回皇上,还请容妃娘娘继续冷宫里去,抓的人也原样放回继续当差。”
太子吃惊脱口:“就这样吗?”
加寿瞄着他的表情,努力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儿:“娘娘昨天见到容妃娘娘的帕子,也许是别人的,恰好与容妃娘娘的一样。也许是有什么,但没有证据就不能冤枉人,太子哥哥你说是不是?”
太子直直的看着加寿,疑惑又一次在心里翻腾。他不怀疑加寿,还是在想这是怎么了?
皇后和加寿都误会了,皇后已经想通,加寿是那种毫不嫉妒,对皇上赏赐的人也一视同仁的好孩子,她没有证据不会拿容妃问罪在情在理。怕太子和加寿不高兴,皇后反倒肯为加寿解释:“算了,也许我看错了。”
加寿也有同样的心思,怕太子不高兴,把笑脸儿再张大些,解释道:“御膳房和太后宫里的人全都审问过,太后宫里全是老人,我只暗暗查吧。御膳房总管让我换下来,可能还有坏人在内,也只能暗暗的查。太子哥哥放心,下毒这事情我不会放过。但此时算不相干的人,只能放过去。”
太子默然,这宫里像有一把无形的手,总是帮着容妃一次又一次逃过去。就像面前宫灯上图案在墙上因风转动,不管怎么左冲右突,也逃不开灯影子,在它的控制之内。
太子无话可说,他比皇后还要了解加寿。加寿是打小儿受皇后教育,怎么管人怎么赏罚了然于心。没有证据她谨慎行事这没有错,太子轻轻的叹气。
皇后更喜欢上来,她的儿子只要心里向着她,她就有盼头。她的心情和几年前大不一样,这也在所难免。一手握住加寿,一手握住太子,皇后柔声道:“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只要太后的病好起来,还能护着你们,不管什么风吹雨打咱们娘儿们都不怕。”
她心悦诚服地承认这个事实,加寿和太子在太后的庇护之下长大,也平坦依顺的接受这个事实,盼着太后还能继续庇护到底。
太子和加寿异口同声应是,皇后越看他们俩个越喜欢,太子生得俊秀,加寿生得绝色,这真是天生的一对不是,皇后这样想着,打发小夫妻去太后宫里侍候,说她歇息一晚,明天依就过去。
这一夜皇后睡得香甜,对她下毒的人没有查到,也很是心安。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毅侯第六子袁怀瑾奉孝太后尽心尽责,加封一等奉养尉。太后病体好转,令忠毅侯诸子出宫。着太子、齐王、九皇子、十一皇子轮番侍候。”
袁训接过旨意,对旁边笑吟吟送孩子回来的陈留郡王妃等看上一看,来对任保打听:“本朝从没有奉养侯这个名称,这里面有缘故吧?”
任保眉开眼笑:“太后好得差不多,这能进饮食,五谷最是养人,才能有抗病的本钱。太后对皇上说,她办件不偏心的事情,说世子爷和二公子小姑娘们荒废功课好些天,日夜在宫里陪伴,半夜里也起来问太后要吃什么,数六公子起来的最多,”
袁训谦逊:“小六年纪小,起夜是多些。”
“哎,侯爷此言差矣,太后和皇上听到可不会喜欢。”任保作状的沉一沉脸色,重新对袁训堆上笑容:“太后说满宫里都说她偏心有好几年,皇上说谁敢胡说,只管打死。太后说这话不必计较,如今让世子爷姑娘们回家来,让殿下们轮番儿侍候,等太后痊愈,这功劳是殿下们的。”
袁训微微一笑,姑母应变事情不疾不徐,几年前的谣言积到今天发作,时候也对,火候也到位。
“皇上说好,但又说不能抹杀世子爷和小姑娘们的功劳。犹其是六公子侍候太后进膳最多,皇上要给赏赐,觉得不过意,就说加爵位。打本朝开始,这就有了奉养侯,六公子是第一位。虽说他今天回家,但他不到上学年纪,每天还要进去侍候,太后离了六公子,是一顿也吃不下去呢。”任保笑得眯了眼。
袁训本就没有太多的担心,也全放回肚子里。
这是上位者办事的方式,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小六说的最多的,就是多吃一口,我的赏赐。在有些人眼里可能说上一句三岁孩子就小财迷。但三岁的孩子除非天生成的,能知道什么是财迷?
小六不缺钱,他这里面有好玩的心,有和哥哥姐姐争风的心,也有太后疼爱他,他关心太后的心。皇帝要的就是太后能进五谷身子好转,小六办到了,皇帝就看他是功臣,特意创一个爵位赏下来。
袁训点点头,送任保出去,回来房中看孩子们。
十几口箱子打开摆在房里,他们正在分东西。除去小六以外,别的人全坐在椅子上。萧战很想帮小六分,但小六瞪眼让他走开,萧战灰溜溜去加福旁边坐下。
两个丫头帮忙,小六念一份儿,她们取一份儿。
“大姐一个,”丫头取一个金元宝出来。
“大哥一个,二哥一个,二姐一个,三姐一个,小六四个。”
萧战忍无可忍:“为什么你有四个?”小六瞪眼睛:“我就是四个!”萧战张张嘴没办法。比小王爷小的孩子他没招儿,他知道这叫欺负。至于禇大路比他小一岁,小王爷总看他不顺眼,那像是另外一回事情。
按这种分法很快分完,萧战捧过加福的黄金,憋屈的念叨个没完:“明明一口饭一锭黄金,加福喂的只比你们多,不比你们少,为什么要平分,小六你还要多出三个来?”
加福哄他:“我有这些已经足够,足够咱们俩个玩的。要是我不够,你也会给我的是不是?”萧战重新喜欢。
他笑容刚露出来,又让小六的话打断。小六一个人独得四份,让丫头又分开来。
“一份给念表姐,”
念姐儿笑着推却:“我没有喂饭,我不敢收。”小六奶声奶气地道:“但看着传膳的总是表姐。”
陈留郡王妃对宝珠笑道:“依我看,小六也大懂事了,你和弟弟真的应该再生一个,这一回我在京里,跟有加寿一样,还是我还抱着。我抱累了,就给太后抱着。”
太后用膳,念姐儿、称心和如意比较吃亏。念姐儿负责整个传膳,御膳房送来东西,由念姐儿看哪些可吃哪些不可吃,每天给太后另煮新鲜粥汤,也是念姐儿看着煮。
因为有赏赐,念姐儿让着表弟和表妹们,总是站在最后看粥要不要添,小菜要不要换,用膳的时候她不上前。
称心和如意呢,是给小六打下手。不然三岁的小六一个碗也未必捧得好,更别说喂饭。
小六也没有忘记她们,他的四份儿也有称心和如意各一个,称心如意笑靥如花再三说小六留着玩吧,小六还是分给她们。
这下子房里皆大欢喜,袁训也颔首含笑,觉得小儿子平时看着往太后怀里一扎,跟长不大似的,但今天这件事就办得很好。
叫小六到身边来,摸摸他的也是胖脑袋,袁训夸道:“你分的不错,”
“岳父,我的呢?”萧战叫了出来。袁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郡王妃和宝珠也笑起来,宝珠也让提醒,对小儿子道:“还有如玉的,”
小六小小的脸上憋屈了:“如玉她受风寒在家养病,她没有侍候两天。”看样子是不想给。
宝珠劝小六分两锭,执瑜执璞香姐儿这一回为萧战正名,说他一直给加福打下手,加福喂小菜,小王爷就捧小菜,加福喂饭,小王爷就捧饭,也应该给。但小六吃定萧战,不肯重新分。执瑜执璞和香姐儿加福四份儿,还有加寿的一份儿分出几锭来给萧战,又给苏似玉几锭。
分完,孩子们回房。宝珠向陈留郡王妃道:“董家也满服,太后又见好,下个月把显兆的亲事定下来,请姐姐做男家的大媒。”郡王妃欣然,和弟弟夫妻又说几句明年萧衍志大婚,后年萧衍忠大婚,然后就是念姐儿大婚的话,带着女儿告辞出来。
晚上,袁家歇息的很早。头一个老太太和袁夫人都有年纪,怕孩子们进宫侍候上有失,跟在宫里不出来,也算日夜侍候,疲累的支持不住,早早睡下。
袁训宝珠为让孩子们早早歇息,他们推说累了早睡,孩子们故事也没有听成,只能早回去入睡。
鼓打三更以后,侯府外的街道上走来一行人。
……
舍布对侯府大门看了看,皱眉道:“怎么他家每个门都不熄灯?”
林允文又要嘲笑他:“跟你们国家不一样吧?”
脖子一凉,让舍布掐得结结实实。舍布咬牙切齿:“兵部里今天又出城加急快马,袁家的人一到兵部,兵部就快马不停的出城。今天晚上你再不给我打听到消息,我杀了你!”
林允文好容易推开他,揉着脖子差点破口大骂。半晌,在舍布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忍气吞声回话:“你放心,不管他出去多少紧急公文,兵部尚书有留底。他是家里办公,公文只会在家里。”
“那走,还等什么!”他们此时走到角门外,舍布对着角门一样皱眉:“这里也亮灯,还有香烛?忠毅侯府是大庙吗?”
“跪下磕头。”耳边传来林允文的语声。
舍布勃然大怒,压低嗓子愤然:“你说什么!”
林允文也带着压抑的愤怒,加重语气不加重语声:“我说磕头!你在这里要听我的!”
舍布的手放到腰间刀上,林允文一指地上香烛解释:“这是拜袁家的福禄寿,你不拜,咱们今晚进不去!”
说过,他从怀里取出一对香烛,地上现成的有火,点上放好,双膝跪倒就是一个头下去。
舍布和跟他的人冷冷看着林允文及他的徒弟们装神弄鬼,见他们念念叨叨有小半个时辰,袁家门里没有一点儿动静,“噗”,林允文师徒迅速扑灭所有烛火,同时把灯笼光也打灭。
漆黑一片里,几个人一拉衣领,有个黑色蒙面巾扯上,随后是人叠人,两个人近墙根蹲下,两个人踩上他们肩膀,福王府的外墙高,又上来两个人,三层往上一起,把最上面的人送上墙头。
舍布明白过来,大喜喝命自己的人:“快!”他们是带着的攀墙工具,什么飞抓什么绳索的,也把蒙面巾带上,没费什么功夫全进来。
门房里鼾声传来,守角门的人已经睡着。黑漆漆里舍布又揪林允文:“书房在哪里!”
林允文这一次有防备,把他的手打开,对着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十几步,见一处院子暗无灯火出现在黑夜中。
舍布怀疑地问道:“离门这么近?”林允文冰凉的回他:“这是书房外院。”舍布走上几步,回头还是疑心:“你来过?你对这里很熟?”林允文懒得搭理他。
他曾在京里盘踞多年,前福王府的女眷也求过他。问福王府内的各处位置是林允文好奇这最大的王府里面盖的有什么,当时假福王花天酒地,不认为这是机密,女眷们没有防备意识,一一告诉给他。
袁训入住以后,可能更改别的地方为书房。但有些加急快马是从侯府里出去,从他们出的角门方向,林允文大致判断出还是旧书房。
在书房外院墙下,林允文问舍布:“你进去我进去?”这一片是竹子林,竹叶间下来的月光可见到舍布阴沉着脸,眼珠子转动几下,狡黠地道:“我进,你溜,我没有你熟悉,我没有退路。你进,拿到东西对我大开价儿,咱们一起进!”
催着林允文先翻进去,舍布随后进来。
书房院子一半是黄土练武场,视线没有遮挡秋月亦明亮过人。两个人到了这里无法后退,使个眼色一起走过去。做贼的人心虚,不能说心里没有疑惑,这兵部尚书的家就这么好进?
正想着,哗啦一声动静出来,两个人刚好走到黄土练武场的中间,全身暴露在月色下。两边一看,黑压压盾牌不知从哪里出来,把四面挡了一个密不透风,而锃亮铁箭头排列在上面。
书房正门忽然明亮,十几个灯笼一起涌出,好似明月到了地面上。正中出来一个男子,面色比月亮还要清俊,双眸如星微含冷笑,林允文认得他,舍布到京里后也认过,正是此间主人忠毅侯。
只见他从容而出,林允文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不好!”袁训恰好在淡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不知姓甚名谁,可愿意一露真容否?”在两个人的面巾上打量来打量去,目光如箭,似随时能穿透进来。
“轰”,火光带着硫磺味道扑过来。小子们大叫:“侯爷小心!”不知怎么弄的,廊柱与廊柱之间出现一块铁板,把对外视线迅速挡住,火光击打在铁板上,发出猛烈的一声。
林允文骂了一声:“这个机关没有告诉我!”舍布大声问:“退路退路在哪里!”
“原有的机关都不能用了,只怕忠毅侯改装过!”林允文摸摸袖子里,这种火药弹是他花大价钱从梁山王军中弄出来,据说是梁山老王在的时候为攻城破门研制出来。林允文要是多,也舍得炸开铁门和袁训拼个生死,但他就这几枚,不到保命的时候不敢用。
见两边,“唰啦”,左边是自己徒弟挡住,右边是舍布的手下挡住,林允文一拍舍布:“今天不成了,走啊!”转身往来路就逃,舍布气的乱骂跟在他后面。
箭矢声破空而至,后面惨叫声不断。两个人知道厉害,跑的头也不回来到院墙下面。
舍布的人训练有素,当他们的职责是守退路的时候,见到同伴们纷纷惨死也不动一步。
林允文数年前折翼京中,重收教众极其重视忠心不怕死。他的徒弟守两个在这里,眸中看着死的人惨状泛起赤红,也一步也没有离开。
舍布翻过墙,林允文翻过墙,墙外各守着一个人,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急,显然帮助他们翻墙的人也命不保。
舍布悲愤莫明,林允文指甲掐到肉里。这会儿回头看的功夫也没有,一头往竹林里就要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