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风上来说,梁山老王体谅萧观,要把萧战打发走。而从感情上来说,老王妃不肯接受,也有她的辛酸。
萧战和加福没法子劝,也劝不好,只能乖乖的陪在这里。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把年夜饭跟着搅和。老王没吃几杯酒,就酒意上涌,把豪迈的家声说了又说。梁山老王妃更加生气,把她数十年过的日子也数了又数。
眼看天黑下来,满京里在这个时辰鞭炮声更震。梁山王妃又一回进来陪笑:“父亲母亲,战哥福姐要去陪寿姐了?”
梁山老王夫妻恍然,见到窗纸如墨,烛光如灯,原来已到夜宴时辰。袁训早就知会过亲戚,今年都陪加寿守岁。梁山老王对一对孙子抬手:“你们去吧,也陪了一下午,去玩儿吧。”
陪上一下午的话,让老王妃想到夫妻争执足有一下午,不由得狠狠白上老王一眼。
老王已没有争执的劲头,而平静下来,老妻的话在心头萦绕,几十年独守房中等丈夫好一幅凄楚景象,梁山老王陪个笑脸儿:“呵呵,你这眼色,难道这一个晚上也舍不得他们不在?”
老王妃又白第二眼,本想再来上几句狠话出足心头之气,但萧战高举双臂欢呼:“好喽好喽,祖父祖母又好了。”
“是啊是啊,战哥我们快来敬酒。祖父下个声气儿,祖母肯听,咱们回家去也就能放心。”加福手快的捡两只温水里渥着的杯子,倒上酒,萧战接过一杯,和加福送到祖父母面前。
梁山老王妃有了笑容,对着一对孙子生不起来气,只把嘴里的话尤硬梆,道:“我是给你们颜面。”
“那是那是,等我们不在了,没有人劝着,您千万别对祖父客气。”萧战嘻嘻。
梁山老王让逗乐:“你这个坏蛋说的什么话?”和梁山老王妃同吃了酒,萧战和加福上马回来。
……
前福王府,今忠毅侯府的正殿,在这个新年的夜晚筵开玳瑁、褥设芙蓉。风雪更疾更迅,太上皇和太后肯定来不了。今年他们身体不好,也不办宫宴,皇帝依然勤政,只办初一的宫宴,太子殿下乐得往这里来。
为太子,正殿摆宴席,头一席由太子和加寿占据,不让元皓坐这桌他不会答应,好孩子跟着也就在这里,小十是得意的叔叔也在这里。
第二席,由香姐儿带着沈家方家的姐妹,占据四五桌。称心如意陪着自家姐妹、韩家常家的姑娘们,执瑜执璞就陪着钟阮董等表兄弟。龙显邦带着媳妇老实席外斟酒,有事儿就往前面回话。
成年的客人往正厅上去,男的由老国公招待,女的由老国公夫人招待。袁国夫人乐得和宝珠、老太太在一起,既打发称心如意添热闹,婆媳掌家,带着多喜等人取乐。
瑞庆长公主这个好姑姑不接儿女们,由他们也为加寿添上一段热闹。
袁训除去进来和家人说话,一整天占据书房。按说大年夜,不是有原因比如为陪加寿来的,都应该在自家里才是。但侯爷的书房有些人坐着不肯走。
……
四皇叔看看沙漏,表情就酸不叽叽:“我怎么在你这儿?”袁训好笑:“我也这样想。”故意道:“您府上王妃候急了吧?”
“我不去,她放心着呢。不用担心我看这个妾那个妾。”四皇叔皮头皮脸地回:“跟你这清白人儿不能相比,难怪你不纳妾,倒还真少麻烦。”
袁训逗他:“那你学我也罢,看我这般好的人。”
连渊尚栋等送家里的姑娘们小子过来,就便儿留在这里和袁训说话,听到这句,呵呵笑了起来。
四皇叔也逗袁训:“学不得,学你我房里是清静了,外面名声上不清静。”这位天潢贵胄说话从不忌讳,嘻嘻道:“人家还以为我哪里软下来。”
房中大笑声起,关安在外面回话的动静让遮盖下来。雪地晶莹中,过来的齐王也不是别人,关安请他直接进去。
猩红色带足过年气氛的帘子一揭开,见东边椅子上坐着五、六个前太子党,也是送儿女们来的。西边椅子上人坐着的、扶着椅背说笑又是一伙儿。书架前面,墙上的书画下面也各有人在…。齐王笑道:“还是这里热闹,我家也往正殿上添个人,让我正厅上去高坐,我看过全是陌生面孔,那有什么趣味儿。”
“这里这里,”窗下榻上挤着的一堆人里伸出一只手臂,阮英明高叫:“这边作诗趣味儿浓。”
齐王乐不可支:“你又跑这里起诗社?亏你想得起来。”
“今天独这房里人才济济,正厅上全是新来的,老老面皮讨诗倒是小事,万一不会做,不成了挤兑人。正殿上全是玩的,我老了,唉,虽想将谓偷闲学少年,也不敢老树比新花。唉,这老字怎生忧愁了得?”
旁边一个低头的人推他:“又胡说,太子在正殿呢,什么学少年。”
齐王听着耳熟,一看却是吏部尚书阮梁明,这兄弟们全在这里。齐王有点儿吃惊:“帮我解惑,都说您这尚书是不近人情,平时不吃花酒,不凑热闹,今天这是破例?”
阮梁明今天的模样儿不光鲜,挤坐在榻最里面,耳朵上夹着一枝笔,幸好不往下滴墨汁,手里握着一枝笔,眉头似这房里的热闹薰得微拧,歪咧着嘴儿透着狼狈。
齐王看清楚以后,大笑:“头回见到这样子,哈哈!”
“全怪小二,他拖了我来,又让人作诗不是一首两首,喏,以那桌上水仙为题,一出来就要十首,我是皱着眉头想,我是苦着脸儿想,就成这模样。”
阮梁明抱怨的小二笑嘻嘻,不客气的继续催逼诗债:“兄长就拿这皱着眉头想,苦着脸儿想,就有两句出来。明儿拿给人看,题目就叫诵水仙不得而苦也。”
阮梁明拔下耳朵上的笔就点他额头,小二让开,齐王笑得弯下腰:“多一枝笔出来原来是这个效用,这招儿好……”还没有说完,手上让塞进一枝笔,小二又塞张纸给他:“这边没空儿,殿下,您去抢袁兄的案几,那地方大。”
齐王真的拿着纸笔就走,但是道:“诗等会儿作,我没说完话。正厅上来的人莫不是……”
一语未了,关安走进来回话。一般这样回的不是熟人,熟的人在外面喊一嗓子就能知道。袁训把头抬起来,齐王也住了语声。
关安肃然:“回侯爷,前康平郡侯送名贴上门,着家人送礼物前来。”袁训接过名贴,漫声吩咐:“送去正厅上请舅父相见。”随手打开看了看,随手一抛,准确无误的落到案几边上竹匣子里。竹匣子没有上盖,可以看到里面帖子好些。
齐王心中有了底,走到竹匣子旁定晴看了看:“果然也寻到你门上,今年京里人满为患。”
四皇叔一哂:“消息几个月前满天飞舞,近的外省早收到消息,都觉得是个机会赶进京来,可不是正这个月里?都说京城繁华,要我说,当京里的人今年那叫一个苦。”
“苦也苦不到你。”袁训笑道。
“谁说的?昨儿我偶然兴起要吃一口街上的市卖酒,给家人一百个钱,我说尝一口儿就行。结果回来一报帐,同样的酒涨到五百钱。全是这些人闹的,什么郡公什么郡侯的,开国的时候有功又怎么了?没两朝全抹去原因不是摆在那里。如今有点儿风声就鸡飞狗跳的来了,闹得我们跟着受屈。”
把手上绿玉大扳指扶扶正,四皇叔抱怨:“一百钱的酒卖五百文,还讲理不讲?”
袁训对他碧绿水汪的扳指看看忍俊不禁,齐王对他晶莹光彩的扳指瞧瞧忍俊不禁。
察觉到他们的眼光,四皇叔轮流瞪上一眼,把戴扳指的手压在拿着的账册之下,没好气道:“快别谈这些人,横竖出了十五皇上上朝以后他们才折腾,这会儿呢,他们最多吃你们家几口酒,但人家不空手来的,侯爷也好,殿下也好,亏不了本儿。把心思都收回来,看在我不过大年夜还在办差,陪我赶紧把大婚的事情再滤一遍。”
齐王这才看到四皇叔今儿不是来胡闹的,他主管宗人府,太子即将大婚,他来和袁训商讨事项。齐王说声不打搅,拿着纸笔去小二那边掺和。
坐不到一刻钟,又来一位前郡公。齐王正忙着作诗,没再多想。
……
正殿里,加寿收到父亲送来的纸张,送给太子也看一回。哪怕正殿里喧闹再重,但大门上扑面而来的风雪也由这纸条中感受得到。没有不透风的墙,恢复开国局面的话因为利益的原因,将比某位高官让拿传得更快。这些人铺天盖地的来了,加上附带关系而出来的人,远比抹去的郡侯和郡公为多。
太子和加寿相互安抚的一笑,但看出对方安抚的笑时,又都有了安抚的语言。
“太子哥哥,你看只怕又有人要闹了?”加寿翘一翘鼻子。
“这是个看穿人心的好机会。”太子耸一耸肩头。
就此先抛下,去看殿中元皓和韩正经、阮瑛、阮琬扮鱼虾。韩正经把双手在脑袋上团出一个圆:“看我是大鱼,看我是大鱼”,再一仰脖子,把个小嘴儿对着殿顶。
元皓端着一碗水上前,含上一口往天上一喷。
“哧……”地一声,殿中的人哄堂大笑,阮瑛阮琬扮张牙舞爪的大龙虾,一下子没收回来,让喷一脑袋。
阮琬恼火:“你又捣乱了?”
阮瑛取出帕子为弟弟擦拭,也跟着火冒三丈:“就是就是,咱们又不是真的在水里。”
这一回,韩正经也向着胖孩子,两个人一起叉腰身:“就是这样,没有错儿!不信,问加寿姐姐!大鱼是要喷水的。”
元皓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端着小碗,又去指加寿的时候,忘记小碗在手上,水在碗里往外一泼,又弄了阮瑛一身。元皓乐了:“谁让你站在我前面?”
阮瑛看看新穿的绯红色袄子,上面的绣花精致来以前还显摆过,这下子全泡了水。再看看笑逐颜开明显在看笑话的胖队长,憋住了气瞪着他。
元皓把小碗一放,赶紧地和他瞪起来。萧战进来见到就乐了:“表弟哈哈,你占上风没有?”不说要是悄悄坐下还好一些,刚说过,“腾”,元皓跳到他的面前,把眼睛对着他瞪起来。
萧战是个没有事情也要添乱的人,原因不用问,也不及取下沾雪的外衣,就和表弟瞪起来。
加福笑着帮他去外衣,萧战当众得意极了,眼睛鼓的更出来。眼看一个高一个低,元皓气势上不敌,加寿笑眯眯帮忙:“你的钱袋子呢?”小黑子一溜烟儿走着:“我去取。”
没一会儿取来,看见的人笑得有两个坐到地上。萧战也不和表弟再瞪眼睛,而是用巴掌丈量着,量到最后,喝一声:“张开。”
“加寿姐姐,战表哥给钱了。”元皓欢欢喜喜回到加寿身边。听到身后笑声更浓,加寿抱住他,指给他看:“瞧瞧,今儿你要赢他不容易。”
殿中的萧战作势往袋子里钻:“这么大的地步儿,刚好装得下一个我,表弟心爱我,所以要拿我当礼物要了去。表弟,你看好了,等我钻进去,你的袋子就满了。”
把元皓气坏了,冲回去握住他手臂往外面扯,叫嚷道:“出来出来,你不能当礼物,另给我压岁的钱!”
萧战笑着这才让拿出一个大袋子,打开来,里面不是好玩的就是金灿灿银闪闪的钱,元皓还在气呼呼,直到把钱往他袋子里扒拉一半儿出去,才重新晃着脑袋得意,余下的一半儿让小黑子直接扛走,他回到加寿身边再次心花怒放。
萧战看看殿中的席面位置,扯上加福老实不客气的跟着表弟后面,到加寿这一桌坐下。
加寿撵他:“我只给三妹留下位子,你不许坐这里?”
“我们就要走了,你好意思不给我们坐。”
沈沐麟在一旁听到,他还不知道岳父已答应加福同去,以为战哥又是说说,取笑道:“你几时走?送行礼儿你也收了,只不见你走。”
香姐儿也还没听说父亲的话,但却不肯说这样的话。给沈沐麟挟菜让他不要再说,心里莫明的浮出一丝离愁。
这是怎么了?二妹花了点儿功夫把这离愁撵走。在她的心里是不愿意萧战带着加福离开,也就不忍心催。战哥看似讨嫌,其实却是姐妹们从小到大的玩伴。真的去了边城,也就等于姐妹们的幼年时光正式结束。
香姐儿只弄了壶酒来让萧战喝:“来晚的要罚酒,战哥,你吃三大杯可使得?”
换成平时萧战早就跳起来指手画脚理论,但今天他老实接过酒杯,豪气万丈的道:“三杯就三杯!”
香姐儿疑惑的不行,战哥居然不争执了?狐疑地对加福看看,再对大姐看看,加福轻轻地对着姐姐们笑得不言而喻。加寿和香姐儿几乎同时的明白了,面上恍然大悟一闪而过,而萧战看在眼中得了意儿,习惯性的又来欺负讨嫌大姐:“服我没有?你是不是也要敬我三大杯?”
“罚你三酒缸。”加寿回他。
元皓当不得这一声儿,往外面就道:“取酒来。”
好孩子嘟起嘴儿拦下他:“就你无事忙,加寿姐姐开玩笑呢,三酒缸怎么吃得下去?”
加寿也让元皓不要乱,取酒来给萧战又罚三杯,因他生日那天喝醉,再多也不给他。命萧战老实坐着看热闹。
每过一个时辰,孔青带着人到殿外放烟火给他们解酒。外面噼驳声响起,天空上灿烂出现,加寿、香姐儿、加福和萧战都有了恍然。
总觉得那象征小时候光华陆离的玩闹,随着烟花的湮灭而结束,新的一年,新的历程开始了。
……
子时以后,鞭炮声雷暴般响起,京都似在这雷暴的中心震动着,又有无数绚丽的烟花升上天空,让驿站里算居于异地的人仰望不已。尹君悦在窗前轻叹一声:“大富贵者大富贵,不如意者不如意。”
他看得出来最好看的烟花大多在一个区域,而那里是围绕皇宫的方圆,离宫中最近的地方,住的是称为“达官贵人”一流。
从他们放的鞭炮就可以看出气势非同一般,让独在异乡的尹君悦来前怀着的满腹抱负化为乌有,把他眼前的境遇,和家中数代的不如意想起来。和这“达官贵人”一流做个比较,是不是能达成心愿?尹君悦心里发虚,可别门儿也难登才好。
今夜当值的老兵们捧着热气腾腾的盘子碗过来:“三十晚上咱们都不能回家,爷们来碗热饽饽吧。”
尹君悦谢过他们,吃不到两口,隔壁已经会过面的一位叫谢长林的人走过来,把他的那碗往桌上一放:“我和你同吃,你也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咱们做个伴儿吧。”
“成啊。”尹君悦笑道:“只可惜我没有酒,我也还不会喝酒。”心底另有一句话“家里穷”,他不方便对外人诉苦,没有说出来。
谢长林倒是大大方方说出来:“我也不会喝酒,其实呢,我也说不上不会喝,在学里有一回拔了名次,先生赏我一杯酒驱寒,我倒是吃得的。”
抖抖自己身上的老黑布棉袄:“家里没有闲钱打酒吃,你看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是新衣裳,所以,不会喝酒还是没得喝,我也闹不明白。”
尹君悦忍不住一笑,起了同路知己的心,他往自己身上瞧过,也指给谢长林看:“我这件虽是半旧绸缎,我也实告诉你,这是临进京的时候,一位亲戚素来疼爱我,把他的衣裳送给我。”
谢长林嘻嘻:“所以,另外那几个跟咱们一样身份的人牛气哄哄约吃酒,叫整桌的一两三钱银子席面,不叫我,我并不生气。”扮个鬼脸儿:“衣裳先不配一两三钱的席面不是?”
“哪里,是你我年纪小,他们和我们说不来话吧。”尹君悦知道自己必然是稚气的面容,而谢长林也是一样年青。
谢长林就便问道:“那请教下年纪?我们只互道过名姓。就是为什么来的,我也没告诉你,自己没说出来,也就不敢问你。”
这个人年纪不大,谈吐却痛快。大年夜里孤单一个人总不好过,进京里多个人商议也好。尹君悦利落的答应:“成,我今年十二岁,你呢?要说进京的原因,我家祖先是开国隆平郡公,听到消息,我往京里谋出路。”
谢长林喜欢的眼睛眯起来:“你信我,看来我没有白过来结交你。”清清嗓子:“我也十二岁,我和你一样,我家祖父是开国富阳郡侯,我也是听到消息,我娘让我往京里谋出路。”
说完,就小声地道:“你有门路吗?”
尹君悦苦笑:“没有。”谢长林报家门的话让他有小小的刺伤,他故作不在意的一笑:“我……家里再没有别人,是亲戚养大我,拿我和他家子弟一样对待,几亩薄田供我和他家孩子念了书,我随本处一位乡亲学了拳脚,但成家难为情再麻烦人家,要应试又没到年头儿,再进学先生钱等无处着落,正要出门学营生,这消息出来,亲戚把给我准备成家的银子拿出来让我进京,”
讪讪道:“要是谋不成事,我可没脸回去了。”
谢长林有了同情:“那你还不如我,我家里还有老娘,针指上月月有进项,谋不成事回家去继续进学。而我到京里呢,还认识两个人。”
隔壁爆发出一阵大笑出来,随后划拳声不绝于耳。酒气也传过来,让谢长林皱眉不悦,压低嗓音鄙夷他们:“你知道他们什么来路吗?”
尹君悦微笑:“我只知道有来路的人,今天晚上都在别人家里送份儿礼吃年酒。”
“啪”,谢长林把大腿一拍,兴奋地道:“痛快!和你说话真痛快!”察觉嗓音太高,压了下去:“这几个我打听明白,知道他们出份儿果子盒子礼可以,也在这里吃酒的原因吗?”
尹君悦摇摇头。
“你我还上有祖先是开国功臣,好歹曾封过爵位。他们可不是。一个是别人的家将,主人的爵位没了,家里没落来不了,他们打着主人旗号来的。怕忠毅侯不认!不敢去。只在这里喝酒罢了。”
尹君悦是个聪明人,敏锐的反问:“怎么,你认得忠毅侯?”
谢长林有点儿自得,而且还是不介意对他实说:“我不认得,但我娘寻到一个人,还有一个旧交,是个王府的门路。”
但是眉头又紧拧几下:“不过我那是乡里消息不通,我顾着进京,路上也没有打听,直到住下问上一问,这王爷最近背运中。”
“你说的是安王殿下?”尹君悦会意。他也是进京后知道的,但这消息在京里很好打听。
谢长林叹气:“初听到我多失望,觉得一位王爷也能混成失势?但想想自家也就释然。我家祖先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好的爵位没过两朝就抹没了。要是还有,好歹也有份儿钱粮,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公子吧?”
对着碗中最后两个饽饽冷眼旁观模样:“哪似现在,在这里吃别人舍的年夜饭?”
尹君悦让他逗笑:“得了你吧,驿站全是皇上舍的,全天下在吃皇上舍的饭,贵人们也不例外,这不用抱怨。再说,”他好笑:“你的门路还有一条呢?”
话出口后自己一怔,忙赔笑:“我没有打听的意思,你千万别多心。”
谢长林大大咧咧:“你别放心上,我虽年青,也不是不看人就来。”神神秘秘地道:“我可是相看好几天,独你可以和我一伙儿,如今我把另一条门路告诉你,要是有用,我带上你。但你呢,看上去是个精干的人,虽眼下没门路,以后有好事儿,能带上我,也带上我成吗?”
“这很合理。”尹君悦伸出手,和谢长林击了三记。
谢长林话匣子打开:“你当我两条门路是谁?第一个也不是认得安王殿下,是我先祖封郡侯的时候,和当时同封的文家认得。后来一古脑儿的没了皇粮,大家惺惺相惜有个誓言,发达了必照应。我往这里来的消息,就是文家对我说的。所以我母亲也放心我来,但来到以后一问这位王爷失了势,却让我措手不及。所幸,我母亲又有一位人可以给我寻,我想想那一边儿大富大贵,就先没有去安王府上。你说我这样对不对?”
尹君悦认真为他想想:“看明白再去最合适不过,不过明儿大年初一,你既进京,总得去拜个年。”
“等我把另一边儿说出来,你兴许不让我去拜年。”谢长林对房门看看,冬天门窗俱闭,他也不放心,凑到尹君悦面前,还把个嗓音含糊着低而又低:“忠毅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