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局势诡异起来,自从牛黑子不管不顾的对严家放炮以来,陆陆续续有人跟进,攻讦弹劾严秉璋,言辞激烈,几乎是玉石俱焚破釜沉舟的节奏。
小严相公焦头烂额,他发现攻击严首辅的人中,诸党皆有,但偏偏又都不是核心人物,到底谁是幕后主使,一时间无从分辨。他在府中咆哮如雷,“没一个是好东西!受了我们严家的恩惠,如今便是这般报答的么?”
看他方寸已乱,冷眼旁观的宇文经叹息劝道:“小相公也不必担心,这等鬼鬼祟祟的行径,伤不得首辅大人的根基,顶多便是有些妨碍罢了,一二月间,必然能平息下去。”
墙倒众人推,正因为严家行事霸道,才会有人进行反弹。但这时候严首辅仍有威望,所以诸位大学士中暂时还没有人出来站台对抗,这局面不至于对严首辅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害,只是一个警讯而已。
“废话!”小严相公傲然道:“如今爹爹深孚众望,又有什么人能动的了他?我岂是担心这个?但这些鬼蜮技俩,怎不叫人恼怒,我非要揪出幕后之人不可。”
他脾气日渐跋扈,对父亲的心腹宇文经一直都看不顺眼,如今更是发声叱喝。
宇文经淡然一笑,并未多言。
有人献计道:“牛黑子来自闽北,平日虽然不是闽党,但与诸闽人来往也算密切。我看没有其他人,只有东阁大学士沈孝才是幕后主使!”
小严相公拍桌子道:“我也猜想是他,哼,区区一个五辅,也想对我爹暗中下手?那可要尝尝我的手段!”
宇文经苦笑。这事情的主使是不是沈孝另说,在没有确定之前,就无差别的决定反击,这严党未免太跋扈了些。这般行事,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但小严相公主意已定,也不会听劝,宇文经根本就再懒得进谏。
第二日上,果然清流一党纷纷跳出来,攻击沈孝诸多行事不端处,其中孝期饮酒,狎妓之事,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搜罗而来。沈孝脾气也大,当堂与一众言官理论,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已经有两位大学士遭到弹劾,局势当然不会那么平静下来,不过数日,连同老好人欧阳圃在内,奚明生、章裕也被拖下水,每日朝堂里面骂声不绝,显然是有人有意要将水搅浑。
小严相公越来越闹不清到底是谁在攻击严家,但是却也渐渐明白,如今严首辅势大,其余四位大学士在受到弹劾之后,自然而然的要开始抱团,隐隐倒是形成了首辅对抗其他四位大学士的局面。
尤其是首先被攻击的沈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言官们的弹劾击中了他的痛脚,恼羞成怒,反击尤为凶狠,几乎是完全站到了严家的对立面。这也让小严相公更加肯定,此人便是幕后主使。
朝堂上一片混乱,叶行远就乐得看好戏。
驿馆之中,锦衣卫不断传来最新的消息,青妃笑道:“如今朝堂上闹成了一锅粥,大约就算是严相公也没心情来管你一个天州知府的小事。此时只要吏部提名,便可成功,大人真气运加身之人也。”
叶行远笑着点头,“这件事我纯粹只是推波助澜,出出主意而已,朝中局势如此,自然而然便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实在思侥幸。”
他顿了一顿,又叹息道:“可惜严家羽翼丰满,这次虽能挫他的气焰,却不足以将其连根拔起。”
青妃正色道:“严相公的根在江南,只要江南仕林在朝中仍然有巨大的影响力,他作为清流代表,就不会那么快倒。听闻大人有问政江南之志,这一次若能谋取相应之官,倒是两三年内,可有一番作为。”
严家经此一役,虽然屹立不摇,但是已显颓势。如此不知收敛自省之道,四处树敌,败亡也在不日之间。若是江南动荡,当真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扳倒。
叶行远虽然没对青妃说过五德之宝圣人灵骨之事,但青妃何等聪慧,从平日叶行远的言行之中,就能猜出他大致的目的。
蜀中任职完毕之后,叶行远的目标便是江南,一方面是因为钟奇墓在兴州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南乃是如今朝廷经济财政的主要来源,能定江南者,便可掌朝政。
严秉璋正是因为代表着江南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势力,才能够如鱼得水,在朝中稳坐不倒。
叶行远就算不能掌控江南,至少也要了解江南,那么前往江南任官,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且,分析下来,他调任还没什么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