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眸望去,只见那女子,不,是那女人,只见她一张瓜子面,妖媚的凤眸顾盼有神,撩人心怀,粉面红唇,身着一件锦华紫缎子水红纱裙,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雪纱外衫,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牡丹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另点缀珠翠无数,一团珠光宝气,妖媚勾人。
苏念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没想到,东曜竟然让皇后来做点评员。
裴子墨微微侧头,看苏念这神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别奇怪,东曜并未有多少位高权重之人,而才子赛比的不只是单单的学识,才艺还有武艺,尤其是武艺,不仅要武艺高强,还有要招式漂亮。皇后是属于东曜塔尖上的有品位之人,她不来才不正常。”
苏念微微一愣,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后会来才子赛,她居然能在这里遇上皇后,就好似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感觉。不对,是冤家路窄。
苏念也顾不得再去想,只能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抬眸望去,皇后身旁的并不是东曜人,而是一名男子,身穿黑色华袍,面容冷峻,看上去估摸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这人是谁?神情这般严肃……该是很严厉的点评员吧?
裴子墨也注意到了苏念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淡淡道,“那是西夏的战神,夏王爷。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娶妻,不过传言是将要纳西夏某位官家小姐为王妃,好事将近了。他看着虽严肃,实则为人公正,他只在乎你的真才实学,不在意是何身份,也不会因着谁身份高贵就压制自己真实的想法。”
苏念点点头,略微奇怪地看着那战神王爷与西夏国师之间隔着个东曜的皇后,不禁道:“为何那西夏王爷与西夏的国师不并排而坐,反倒中间隔着个皇后,怎是如此怪异的座位。”
“不知。”裴子墨说着不知道,心里却泛起冷意。
西夏战神王爷身旁的是一名藏青色深袍的男子,约莫三十几岁的样子,一脸无谓,眼里空洞无神,让苏念不免一惊。
这眼神,如此空洞,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里,不,不是裴子墨那种不在意一切,而是好似什么都入不了眼。
这样的人,怎么来评比才子赛?
“那是……”裴子墨顿了顿,“南宫家的人。”
苏念收回视线,回头看着裴子墨,“南宫家的人?谁?”
“南宫家二老爷,南宫浩然。”裴子墨淡淡道,说实话,南宫浩然今年会出现在才子赛评委席上,是他也始料不及的。“南宫浩然,南宫家二老爷,性格寡淡,不喜与众为伍。”
“没了?”听着裴子墨这寥寥几句,苏念不禁问道。
之前几人最少的也会有个性格说明,这南宫浩然怎么就这几句话就介绍完了。
裴子墨却是点点头,“嗯,南宫浩然自多年前就很少回南楚,四处漂泊,对他的情报其实没多少。”
苏念不禁回想起裴子墨所说的,那幅挂在南宫飞雪住处的苏碧桐的画像。苏念的目光忽而变得沉重,“这南宫浩然如果是南宫飞雪住处那幅画的作画之人,我怀疑,他兴许是收到了我要参加才子赛的消息而赶来。”
不是苏念自以为是,如果那南宫浩然真是作画之人,他既然能将苏碧桐画的形似神似,那对苏碧桐必然有着一些特殊的情感。即便不是爱慕,那也必然是特殊的。
那苏念既然身为苏碧桐的女儿,对南宫浩然必然也是会产生一些影响的。
听着苏念的分析,裴子墨看了看南宫浩然,似乎苏碧桐去世之后,那个曾经轻狂一时的男子,眼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光芒。
一直都是空洞。
空洞。
“兴许吧。”如果真是这样,南宫浩然必然会将决定名次的重要一票投给苏念。
苏念点点头,再抬眼望去,南宫浩然身旁的是南宫族长,不过南宫族长只专注于手中的记录本。虽然苏念不知道那记录本上写了什么,只是觉得,写什么都比不得自己常年在外,不归家的唯一的儿子来得重要吧?
“南宫族长一直低头专注于手中那本记录册,几乎都未抬头看过南宫浩然一眼,这不像是许久不见儿子的父亲的作为。”苏念转眸看着裴子墨,淡淡道。
裴子墨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凝重地看着苏念,却不知如何开口。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若是错了,害得不只会是苏念一个人。“今日才子赛结束后你可以回南宫家问问南宫族长。”
“我去问南宫族长?裴子墨你在开玩笑吗?”苏念看着裴子墨,他在开什么玩笑,她与南宫族长非亲非故,她就这样贸然跑去问人家父子关系这么敏感的问题,裴子墨脑子抽风了吧。
裴子墨摇摇头,淡淡道:“我相信,南宫族长会很乐意告诉你。”
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苏念微微蹙眉,不相信地瞪了裴子墨一眼,转眸再看向对面评委席上的人。
黑发蓝衣,孤傲疏离。
那一袭蓝衣映入眼帘,目光再往上移,便是离琴那张温润如玉却无时无刻不透着孤寂的俊颜。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澄明,低头淡淡地很认真看着参赛人员表,时不时提起桌上的毛笔标记着什么。
苏念淡淡收回视线,看着裴子墨淡淡道,“离琴。”
“嗯。”裴子墨轻轻应下,不辨喜怒。
苏念也知道裴子墨并不喜欢她谈起离琴,可苏念还是要问个明白。“离琴不是参赛者吗,怎么会做点评员。”
“他才智过人,位高权重。”裴子墨语气淡淡,不知道这是夸赞还是讽刺。
苏念听了微微低头,蹙着眉,随后好似明白过来,看着裴子墨道:“裴子墨,你也是点评员,对不对。”
“嗯。”
裴子墨贵为怀王世子,又手握云辰大陆半边天的经济命脉,还握有东曜大半朝廷高官,有身份,有地位,有权有钱,有钱有势,不做点评员才是最奇怪的事。
苏念再抬眼,又看到一个熟人——云来方丈。
“云来方丈是出家人,而且传闻他不问世事,怎么也来了?”苏念看着云来方丈,奇怪地问道。
裴子墨淡淡看着云来方丈,笑道:“你该去问你师父。”
“关清风老头什么事。”苏念想都没想就反驳裴子墨的话。
随后,苏念就好似明白了,看着裴子墨的黑眸,只见裴子墨点点头。“本该是清风道长前来,只是前几日清风道长忽然下了云木崖,前往国安寺,不知怎么,来人便变成了云来方丈。”
苏念闻言不禁额冒三根黑线,“肯定是被清风那个死老头坑来的。”
“兴许。”裴子墨顿了顿,又道,“不过,清风道长虽乃世外高人,可也不是从不下云木崖,比之清风道长,这从不下青峰山的真正不问世事的云来方丈出现,更有争议性。”
“看来云来老头比清风老头值钱,难怪清风老头总是看云来老头不顺心,嘟嘟囔囔的,我都听烦了。”苏念不禁嗤笑道。
裴子墨捏了捏苏念的鼻子,如果被清风道长听到苏念这话,恐怕又要气得鼻子都歪。“大抵就是这么多人了,你可紧张?”
“紧张什么?”苏念不笑反问道。
裴子墨笑而不语。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苏念忽而严肃起来,说道。
裴子墨微微一愣,“想好什么。”
“你看,那日在东曜皇宫,为离琴接风洗尘的宫宴上,为何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赢了芳宁公主,甚至赢了离琴。”苏念淡淡道,好似陈述的不是她自己的经历,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目光去看待别人的事。
裴子墨想了想,才道:“因为……你离开相府,离开京都长达七年之久,传言你是去云木崖学艺,大抵都觉得你可能才艺并不是多好。”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苏念随即又瞪了裴子墨一眼,“什么叫传言,我本来就是去学艺的好不好。”
“你学了什么艺?”裴子墨忍住笑,一本正经道。
苏念冷冷看着裴子墨,“武艺。”
“……”
“好了,不打岔,你的意思是,这场才子赛,其实和你那日在宫宴上与芳宁公主和离琴他们的切磋性质是一样的?嗯?”裴子墨将话题言归正传,淡淡道。
“嗯。”苏念点点头,“嗯,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离开相府七年,离开东曜国都七年,云木崖是习武学艺之地,我去那里学到的大抵是医术或者略微粗糙的才艺。输了,并不会奇怪,因为我并不是在京都接受高等而正统的才艺教育,赢了,反而会觉得很惊奇。”
看着苏念故意显露得意的笑,裴子墨淡淡一笑,眉眼间也都是真真切切的笑意,“你就耍小心眼吧。”
“你奈我何?”苏念笑了笑,道。
这的确也算是个有势,不过她可不会感谢苏婉当年推下山崖之“恩”。
裴子墨无奈笑了笑,执起苏念的手,将她带到帘布后的一排排桌椅处,选了最偏远的两个位置坐下。
苏念坐在那椅子上,抬眸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来的名媛千金,候府子嗣,转眸看着身旁的裴子墨,“裴子墨。人越来越多了,你呆在这……”
裴子墨七年未出府,而且名声在外,世人敬仰,多少人想要一睹俊颜,今日他就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出现在参赛人员的休息场,免不了像被狗仔队发现的明星一样被围堵得到时候出都出不去。
裴子墨自然知道苏念的隐晦之意,他已经感觉到不少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恍若未觉一般,淡淡道,“无碍,再陪你一会。”
“……”苏念只能是,无言以对。
有几个女子凑在一起,时不时瞥向这边,对着裴子墨议论纷纷,自然免不了也在讨论和猜疑那么大胆坐在裴子墨身旁的白衣女子是谁。
有名身着华服的妙龄女子以为苏念是一般的女子,大胆地破了裴世子不得靠近三步之内的规矩,也作势要破裴子墨规矩。步子摇曳地朝裴子墨走来,妖娆妩媚的眼神勾魂似的不断抛向裴子墨。
就在那女子快要踏进三步之内的范围时,凭空出现一名黑衣男子,漠然看着那姿态轻浮妖娆的女子,举剑至那女子身前,淡淡道,“世子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三步之内,否则杀无赦。”
众人见状都在捂嘴偷笑,似乎在嘲笑那女子的自视甚高。
那女子脸色一红,顿时觉得尴尬不已,纤纤玉指指着挡在身前的黑衣男子喊道:“那女人都坐在裴世子身旁了,你怎么不去说她,怎么不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