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隐约觉得风潇和阿姒交换了个眼神,可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加之现在事态严重,就没多琢磨:“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死的时候他有没有借助玄臾的力量?”
“不好说。”
“那现在……他们想干嘛?七十八条人命,七十八条人命呐……如果真是拿活人喂养妖兽,那就是恶魔啊!”纳兰德性也不知道自己是惊恐还是愤怒,抑制不住地激动,第一反应是是不是该通知什么部门知道,可是想了想除了美剧里有打僵尸机构,现实生活中哪找?要是告诉派出所,警察叔叔必然会打电话让居委会大妈把他领回去,于是想来想去又想到了风潇,“你打算怎么阻止他们?”
“没有办法。”风潇事不关己地说,“灵人和妖兽向来势不两立,我也不是宇宙捕兽大队的。那天我把看见的土蝼都杀了个干净,至于别处还有没有活口,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你们这些异种闯入我们世界,就是带来灾难的吗?”
“别迁怒我,和我无关。”风潇过来横抱起他,出门向隔壁房间走去,“我只管你,这个世界死多少人都和我无关。”
“你……”听起来怎么好像……甜言蜜语?
“别装正义使者了,先让你见个人。”风潇说着踢开隔壁房间门。纳兰德性还要再说,看见床上那人,一下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画家。
他家画家。
植物人画家。
身上穿着刚换的干净衣服,人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死了一样。脸上有好几处新鲜的伤疤,像是刚被什么东西咬掉了皮肉,人比记忆里瘦了何止一圈,简直就是皮包骨头,四肢肌肉也因为长期不运动而明显萎缩,杂草样参差的头发都灰白斑驳。
张了张口想叫他,可是突然发现太久不叫,无论是“画家”还是“老爹”,都已经生疏得叫不出口了。
“哪里找到的?”被放在床边坐下,纳兰德性才强忍住喉头翻涌的哽咽问出口。
“俱乐部里。”风潇说,“跟其他人一样,正被土蝼蚕食。”
纳兰德性伸手想要碰一碰父亲不堪的病体,却在十厘米外停下踟蹰。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突然眼睛里映入父亲空空荡荡的右边袖管,瞬间觉得气冲脑海,一阵晕眩。
“被土蝼吃了。”风潇注意到他震惊的目光,见他像是嗓子被塞住一样张着口却问不出话,主动解释,“再晚三秒,头就没了。”
被吃了,右手被吃了……呵……这下好了,让你再画画。不是说天妒英才?怎么蠢材也要妒?老天爷就是个趁火打劫欺软怕硬的孬种!
“知道了。”
林安森。再也不需要证据了,纳兰德性心里,从此就坐实了林安森的罪名。好一个别致的杀人方式。好歹是一个爷爷生出来的,沾亲带故,不就是怕争家产吗,至于下这种狠手?!
“风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纳兰德性已经镇定得脸都白了,好像心里做出了不容任何人动摇的决定,“还记得你一开始就答应我的一个心愿吗?就是帮我找出杀身仇人,然后,报仇雪恨。”
风潇认真想了想:“不记得。”
“你……”纳兰德性气得要晕,平复了一会儿捂着胸部伤口站起来跟他对视,“既然玄臾和林安森联手了,说明他们之间有利益交换。你说过玄臾是以破坏你行动为宗旨的,那么有可能是这样——林安森要我死,玄臾要我灵魂死,两两合作,对不对?我知道玄臾是你的死对头,你暗地里也有你的计划,别问我怎么察觉的,我是敏感体质,反正对于玄臾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对不对?我就一个请求——加我一个。”
“不加。”风潇说,“我不需要拖后腿的。”
“你……”
“你不就是要报仇吗?仇人认定了吗?林安森对不对?”
“九成九是他。”
“那就简单了。契约结束前,我把林安森人头带来你面前怎么样?”风潇说,“或者,你想尝尝手刃仇人的快感,我把他留一口气带来你面前。”
“我……”手刃仇人?要、要杀人?生活在法治社会的纳兰德性,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不然呢?要像主流电视里演的那样集齐证据交给警察叔叔去把仇人绳之以法吗?拜托,林安森可是有恶灵加持的。
“然后,报仇的事情到此为止。其他事情,你用不着参与,也不需要知道。妖兽、死人,无论外面怎么样风言风语,你都别听、别看、别管,好好拍你的《粉墨梦》,好吗?”风潇犹豫一下,伸手揉了揉纳兰德性的头发,力道轻得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这番话说得竟然有点苦口婆心,“每天忙忙叨叨忙忙叨叨,世界离了你就不转了吗?命这么衰都不变态不报社,你也真是够缺心眼。记住,你是捡来的半条命,画家也给你找到了,从今天开始,好好活你的天伦之乐就对了,别瞎操心。”
“……”‘天伦之乐’可以从小辈角度形容吗?纳兰德性有点想查查风潇的辞海。但他说的有道理,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立场呢?
“两个月够吗?”
“什么?”
“《粉墨梦》。”
“加班加点的话……勉强够。因为都是文戏,不会像《一棹天涯》那么艰难——”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纳兰德性为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猜想慌了下神,抬眼问,“怎么,你赶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