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走廊,有间房门开个缝,一个医生举着只尼康相机,对着苏琳琅,卡嘶卡嘶的正在拍照,翁家明一把夺过,手指,医生连忙举手:“饶命!”
从相机中扣出胶卷,翁家明拍给他张五十港币,哐一把关上了门。
他才回头,有什么东西噗嗤而来,他一抹,一手血。
同一时间,杀手飚着脏话从窗户斜跃而出。
翁家明看到了,刀光带着血光,他的一只脚腕突然就角度不对了。
贺平安还没喊出声,翁家明拉开另一个窗户,也跳出去了。
他转而安抚苏琳琅:“少奶奶,别把自己气坏了,交给他们吧。”
刀在滴血,苏琳琅转身也跳:“不行,他根本没意识到怕!”
……
楼下有五六个保镖,围着一扇窗子,听着楼上苏琳琅的吼叫,正在对视。
同行知同行,他们预判,杀手不但不会乖乖道歉,还会从这儿跳出,出逃。
早就在蹲守了。
众所周知,出刀砍骨是需要力气的,大多数人也只有一刀之力,那么问题来了,少奶奶一刀砍骨还能接着挑花刀,卸对手的武器。
那刀功真是砍甘蔗练出来的?
那一刀可太精彩了,他们太想交流一下感想了。
杀手砰的一声坠地,大家七手八脚将人摁在地上。
陈强尼摁着他的脚,觉得黏腻湿滑,对光一看,饶是作为国际航海公司的押船员走遍全球,也吓了一跳,筋健齐骨断裂,骨茬森森,这种程度的骨伤即使可以愈合,筋健很难恢复如初,这人以后走路,得小心点了。
少奶奶一跳下来,所有人自动闪开。
一个人想要行动,必须借助四肢,断了两肢,人就很难行动了。
不过杀手还有左手,而膝盖是完好的,他就可以利用左手和膝盖来逃命,他因为怨恨而咒骂:“臭婊.子,荡.妇,骚.X,我早晚扒光你摁在地上……”
强.奸两个字还没出口,追着他的苏琳琅再挥一刀。
这下他终于歇菜了,他耸了耸身子,趴在柔软的草地上了,像只死猪一样。
他可算明白张华强的手下们为什么会在苏琳琅去过后集体反水,宁可去开肠粉档沿街叫卖咖喱鱼蛋也不愿意再搞绑架捞大钱了。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他哆嗦着喊:“报警,快报警!”
尖伶伶的鞋尖,阔腿裤覆上轻柔的草地,是那个女人,苏琳琅,她一手拄着刀,蹲地,缓缓低头,问:“利用廖映霞搞刺杀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教你的?”
杀手继续哆嗦:“我要律师,警察,阿Sir,快,快来救救我!”
此时保镖围了一圈,将俩人团团围在中间,还有人手指,让楼上的人收头。
贺平安劝苏琳琅:“少奶奶,楼上眼睛太多了,看到了不太好,交给保镖吧。”
保镖们
可以动私刑,先拿有效口供。
但有警笛在响,陈强尼说:“贺叔,大概有人报警,警察来了。”
贺平安说:“快点把人转移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就怕一进局子,杀手有律师依靠就不肯吐口了。
保镖们七手八脚就要捆人,但苏琳琅说:“不要对抗司法,把他交给警察吧。”
现在的港府属大英管辖。
警署有个叫政治处的地方,专门管理滥用私刑,保镖们私自羁押人,一旦被人投诉上去,政治处可以不通过律政司直接就逮捕人,判刑。
贺家倒是可以推一个保镖出去顶罪,坐牢。
但平白无故让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去坐牢,不是苏琳琅的风格。
她要的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严惩凶手,并震慑所有敢于乱来的人。
贺平安担心一点:“少奶奶,他很可能咬紧牙关不松口,那对我们可没好处。”
杀手也突然仰头,仿如溺水患者呼吸到新鲜空气:“我错了,我向那个廖什么,什么的小朋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苏琳琅看杀手,先说:“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怕了!”
再说:“你也可以不配合警方调查,那么,我就有理由继续收拾你了!”
天很热,但杀手看着她双眸中的冷戾,浑身冷汗,莫名寒颤。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明白,她是在如玩弄猎物一般玩弄他,不但要摧毁他的身体,还要摧毁他的心理,让他崩溃,所为只是那个被他嫌碍事踢开的小女孩。
他想过自己会栽在各种口径的枪上,炮上,某个大佬的身上,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叨她老母,怎么能是个女人呢?
他是个杀手,杀人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爱好,他用爱好赚钱,过得非常快乐,但在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恐惧,盼望着警察的到来。
因为这是第一次,他切身体会,什么叫凌迟之痛。
隐隐约约,看到警灯闪烁,杀手的脚,膝弯,断掉的胳膊,无一处不痛,但他甚至不敢大声喊,他喃喃的喊:“阿Sir,救命,阿Sir!”
偷救护车,制造炸.药包,挟持人质,哪一样都够得上上绞刑架的。
西区警署的警长叫吕查德,听说杀手凶残至此,虽说已经被逮,但还是示意穿防弹衣的警察走到前面,就怕万一有意外,杀手还要伤人。
一看趴在地上的凶徒,他惊了:“这是,被凌迟了?”
律师还没来,贺平安当然也不会多说,只说:“他不肯缴械,还是在产房门外行的凶,为了病人和医生的安全,我们只能这样做。”
“虐杀啊这是?”有个警察说。
贺平安反问:“要是您呢,任警官,任由杀手把医院炸了,还给他煮碗面?”
见贺平安生气了,吕警长示意那个警察走开,来拍他的背:“又雇新人了吧,用刀的,嚯,这技术真好。”
杀手即使立刻做手术,也没有可能再站起来了,他成个废人了。
贺平安看了眼站在暗处的少奶奶,下意识说:“大陆来的,民兵出身。”
吕警长嘴巴张成个O:“大陆的民兵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再拿对讲机:“呼叫特别医疗小组,立刻准备血浆,抢救伤员。”
毕竟伤了人,留下保镖们打扫现场,贺平安做为案件当事人,去警署了。
……
一身脏兮兮的全脱在外面,苏琳琅得先去冲个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保镖们已经把现场收拾的差不多了,梁月伶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说:“强尼他们让我告诉你,苏小姐,你超棒的!”
再摸她的胳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跟大家不一样,你的胳膊肌肉好紧喔。”
苏琳琅也曾当过小兵仔,也仰慕过大佬,那种心情她最了解了。
“老太爷呢,还好吧?”她问。
贺致寰并不好,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而且这会儿还强撑着在处理事情。
不过他交待过,让别告诉苏琳琅,所以梁月伶说:“他很好,你休息你的就好啦,不必管他。”搓着手,她又说:“对了,家明说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苏琳琅在外间,也就是贺朴廷出重症室后,要住的那间房子。
她刚洗完澡,穿的是睡衣,酒红色,真丝质的,穿着睡觉很舒服,但也很暴露,不好见人的,她从卧室的衣架上扯了件西服套上,说:“进来吧。”
先是翁家明,再是陈强尼,然后是苏琳琅叫不上名字的,涌进来四五个保镖。
一改原来见了她就会挺起胸脯,故意展示他们雄壮的胸大肌时骄傲的神情,尤其是胸肌最大的陈强尼,此刻环掬双手,背躬的那叫一个低。
这几个都是陪她一起对过敌,忙完,下了班的。
说是有东西要给,但进来之后大家都不说话,就只是呆呆的低着头。
当然了,就在刚才,她白衬衫长西裤,提着军刀英姿飒爽,但此刻她穿着真丝睡裙,虽然长西服裹身,可裙子勾勒着腿部曲线,他们不敢看。
彼此悄悄对视一眼,一帮保镖们在今天,重新定义了大陆女民兵几个字。
他们太激动了,心潮澎湃的低着头。
见翁家明身上的血都还没清理,苏琳琅问:“你要给什么,给了早点休息?”
双手奉上胶卷,翁家明把刚才有个医生悄悄拍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这是胶卷,少奶奶可以保存它,但最好销毁掉。”
虽然她对战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手,而且是在解救人质,制服杀手,就算把照片给警察,她也不是过错方。
但毕竟她提着血淋淋的刀,下手又狠,就怕照片流传到记者手里,被登上报纸。
苏琳琅接过胶卷,说:“谢谢家明。”又说:“辛苦大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保镖们齐声说:“少奶奶辛苦!”
低着头,一溜烟儿的,保镖们笑眯眯的溜走了。
已经凌晨两点,但梁月伶还不困,她刚才又全程看在眼里,还想拉着苏琳琅多八卦会儿,砍甘蔗就能练刀功吗,那她也去农场砍砍甘蔗,岂不也能和她一样?
但她正说着,苏琳琅突然眉毛一紧,提起刀一个旋身,已然出门。
她好似一道闪电,神出鬼没!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直到此时很多人还没休息,但走廊里值勤的,只有重症室门口的两个保镖,而此刻,他们在苏琳琅的房门口,还推着轮椅。
轮椅上,赫赫然是本该在重症室里的贺朴廷。
条纹病号服,头裹白纱,但他手腕,脚腕的纱布拆了,伤疤裸.露在外。
苏琳琅一袭酒红色的真丝睡衣,银色的长刀直挑,再差一点点,就会划穿贺朴廷脖子上的大动脉了。
俩保镖见过少奶奶各式各样的样子,但还没见她穿过睡衣,而真丝质的睡衣是那么的细腻柔软又贴身,将她的躯体款款包裹,俩人都忘了保护大少,同时别过了头。
杀手曾经朝天开过三枪,其位置,正好是重症室的脚底下。
而不论男性或者女性,一旦遭遇过绑架,都是需要心理干预,治疗的。
本就遭过绑架,刚才枪就在脚底下打的砰砰响,苏琳琅能理解贺朴廷的恐惧和担忧,但她不能理解的是,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医生呢,护士呢?”推过轮椅,她问:“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贺朴廷柔声说:“我跟他们友好协商过,可以出来看看的。”
所谓友好协商是,重症室总共三个值勤护士,贺朴廷连威胁带利诱,一人承诺了一笔天价小费,又恐吓威胁,列举了他们的种种工作不尽责,威胁说要投诉,吊销他们的资格,闹到三人眼睁睁看着他连口罩都没带,自己驾着轮椅出门。
梁月伶说:“BOSS,您又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着急您就喊一声呀,苏小姐又不是听不到,她会去看您的,快回去吧,再忍两天就可以出来了。”
又推人:“快进去吧,外面有病菌,万一诱发感染岂不麻烦。”
好容易跟护士斗了场法才能出来,这就又要被推回去了?
贺朴廷手攥着轮椅,刚笑了一下,想说什么,苏琳琅推过轮椅,说:“梁小姐先去休息,他一会儿由我来送。”
“苏小姐,他是脑伤,必须在重症室观察。”梁月伶忙说。
苏琳琅打断了她:“我见过脑伤比他严重的患者很多很多,我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是因为贺朴廷是阔少,百亿继承人才那么小心的。
要是在战场上,情况危急时,他这种程度就不说重症室了,普通病床都没有。
战地医院的走廊里,随便拎起一个病号,都比他伤的更严重。
将人推进自己房间,苏琳琅屈腰,检查贺朴廷的伤口。
当然,他的脑伤确实很严重,虽然缝的针不多,
但是在耳后,而耳朵部位是整个脑部神经最多,最细最密的,下刀时稍有不慎触错位置,人就完蛋了。
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说:“恢复的很不错。”
但一低头,她怎么觉得贺朴廷的目光直勾勾的,定在她的胸膛上?
虽然明知他是个盲人,她还是把睡衣往上提了提,屈膝在轮椅前,终于完成任务了,她说:“放心吧,以后道上暗杀你的活儿,只要有我在,肯定就是天价。”
酒红色,一种常人穿起来就会显老气的颜色,衬着她玉白的肌肤,像一杯醇厚葡萄酒般香甜,诱人。贺朴廷轻轻喔了一声,答:“好!”
女人本是屈着膝的,看他时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就仿佛他是个杰作,艺术品,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但她的情绪就跟她的出刀一样,总是能在瞬息间切换,变化。腾的站起来,她推着轮椅原地漂移:“大少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然后,他就被推出门,扔给保镖们了。
轮椅被送出,苏琳琅吩咐保镖:“把人推回去,让护士们夜里注意点,他刚刚动过手术,要谨防感染和发烧。”
贺朴廷还有话要说的,还有事想跟妻子谈的,但哐的一声,她已经把门关了。
好吧,她对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现在连朴廷哥哥都不叫了。
……
同一时间,苏琳琅已经安然入睡了,港府国际机场外,两车正在对恃。
一辆车上当然是孙琳达,另一辆车上则是贺致寰的贴身保镖郭瑞。
这是最坏的结果,刺杀失败,且杀手被当场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