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饼子放下,吐出嘴里那块一点点抿,“好东西,得慢慢品。”
当然不敢扔了,怕林姝不再给自己送了。
她看向解金奎,“吃啊,大口吃,这么好的药饼子,可不能浪费,吃了凉丝丝的,都败火解暑呢。”
解金奎强忍着皱眉伸脖子地吃了一口,再也不想吃第一口。
林姝还劝解老太多吃点,“姥儿,对身体好,这是医书里的配方,古代有钱人吃药膳,也吃药饼子,我里面正经加了不少好草药呢,我公爹知道得骂我。”
解金奎想骂她有病,没事儿吃什么药?
解老太却是信的!
因为村里有人去陆家庄找陆老爹扎针的,说他扎针可好使了,本来胳膊抬不起来,他给推拿几下,扎针加上刮痧,那胳膊就能活动了
解老太吃不了苦,她就对解金奎道:“这是好东西,我舍不得吃,金奎你拿去给你爹娘还有媳妇儿孩子们分分。”
她还使眼色呢,让他别给弟媳等人,好东西自己吃就行。
林姝看药饼子送到手就一分钟也不多呆,起身告辞。
盼盼还在跟解老太胡诌呢,“太姥儿,我小声告诉你,我娘在里面用了好东西,那药材十几块呢,我爷知道以后保管得骂我爹。”
甜甜补充,“对,有当归、黄芪、党参、茯苓……”
她把从爷爷医书上看来的一些药名都说给解老太听了,管她真假,反正老太太也不懂,听了也记不住。
那解老太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茯苓好,知道当归补气血。
嗯,是好东西!
林姝领着孩子们走后,解老太就下地去大孙子屋里,让他好好吃药饼子,“我舍不得吃,你可别浪费。”
这是好东西,但是太苦她不爱吃,那就给最心爱的大儿子大孙子吃咯。
解金奎终于受不了了,“奶,她耍你呢,这就是喂猪的野菜,最穷的人家吃的野菜饼子。”
解老太见他竟然顶嘴,气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奶我多大年纪,多少见识,还能不如你?以前村里解老爷家就做这样的药饼子,还有清明团子呢,你听都没听过。”
解金奎见奶说得这么肯定,以为可能是真的,硬着头皮吃口,实在是咽不下去,粗糙苦涩,难以下咽。
他吃惯精细粮食,可受不了这个罪。
他哄骗解老太说自己会吃的,给解老太哄出去溜达。
解老太就回屋把新的红裤衩子换上,裤腰带往下系,把红裤衩鲜艳的边儿露出来一点,然后去找其他同龄老婆子唠嗑。
她还嘀咕呢,“现在真是没意思,出个门儿也看不到几个人,那谁家谁家咋不出来耍?”
解金奎没好气,你也不想想,你一把年纪了人家几个能熬过你的?
他们都死啦!
等解大舅、大舅妈以及解金奎媳妇、弟弟等家人回来,解金奎就给他们吃药饼子。
“表妹给我奶送的药饼子,说好处可多呢,我奶舍不得吃让咱们补补,说败火解暑。”
大舅妈撇嘴,讥讽道:“拉倒吧,好东西她能舍得给我吃?”她看了大儿子一眼,“以前那死丫头送来的好点心她都自己炫了,一口也不给你吃,这会儿这么好心?”
解金奎:“娘,我奶对我好那还能有假的?本来也没给你吃,就让我和我爹吃,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嘛。”
解大舅比解金奎嘴还刁呢,尝一口直接吐了,呸一声,“这什么猪食也拿来给咱们吃?那丫头一看就没安好心,下一次来看我骂她。”
解金奎媳妇儿尝一口也吐了,几个孩子尝一口全吐了。
弟弟、弟媳妇儿和孩子们平时吃的没解金奎他们好,虽然苦涩难吃但总归是粮食,几个人硬塞一个,到底没舍得丢掉。
最后解大舅发话,“行了,这么难吃的东西,给你一叔他们吃吧。”
大舅妈还得说呢,“不是难吃才给他,是好东西,药饼子,清凉解暑,老太太不舍的吃就给我们,我们不舍的吃才给一叔的。”
她打发儿媳妇拎着一兜子都给解一舅丢过去,别放这里碍眼。
屎绿屎绿的饼子,跟牛粪似的,傻子才吃呢。
晌午解一舅和一舅妈回来吃饭。
因为已经给他们丢了药饼子,所以大舅妈就没让做他们的饭。
解一舅也不争执,他尝了尝,这菜饼子比平时吃的地瓜干好。
平时蒸煮的地瓜干,有些是发霉变质坏了的,吃下去烧心返酸,这个菜饼子虽然苦,但是有玉米面和黏黄米,里面还有艾草、薄荷、苦菜,好吃!
他和一舅妈就吃了个肚圆儿。
大舅妈嘴里弥留着苦味儿,漱口都漱不干净,便不住嘴地吐槽。
“嘴上说孝顺,一趟趟的就给带那么两小块点心,就嘴上说得好听。”
“也就你奶贪小便宜好哄,两块小点心,一条破裤衩子就说她好。”
“今儿送来几个破野菜饼子还当什么好东西,我稀罕啊?真是老糊涂了。”
恰好解老太拄着棍儿回来,进门听见大儿媳说她坏话,她当即怒了。
自来只有她骂人的,没有人家骂她的!
她气得顶头往里冲,小脚倒腾得飞快,骂道:“你个黑心烂肺的娼妇,吃着我老解家的饭,骂着老解家的娘!”
看她进来,大舅妈吓得立刻跟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解老太抬拐棍儿敲她,又恨自己年纪大了力气不够,又恨自己小脚站不稳当,眼睛刮刀一样剜着大儿媳,骂道:“老大,你死了吗?你婆娘骂你老子娘你听不见?还不给我扇她!”
刚才还跟大舅妈吐槽解老太的解大舅半点不待犹豫的,抬手就给自己老婆几个大嘴巴子,摁在灶台上一顿捶。
大舅妈一个劲地惨叫求饶。
一屋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眼睁睁瞅着却没敢吭声的。
最后解金
奎道:“奶,别打了,你快进屋消消气,我让媳妇儿给你煎个鸡蛋吃。”
解老太低着头,翻着眼,恨恨地道:“吃什么吃?快饿死我得了。省的你们还得背地里商量勒死我还是药死我!”
她这么一发狠,解大舅打老婆的力气更大几分,打得大舅妈嗷嗷求饶。
大舅妈的另外俩孩子看不过眼,想劝。
解老太冷哼,“谁求情,谁就来勒死我呗,反正我一把年纪活够了,别碍你们的眼,当你们的累赘。”
得,没人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解一舅和一舅妈小心翼翼过来劝别打了,却被解金奎给堵回去。
解老太在屋里喊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年纪大有儿媳妇了,不听话就滚蛋!孙媳妇也一样,谁吃着我解家的饭,敢背着我骂娘骂奶的,谁要是不扇她就不是我解家的孙子!”
解金奎和俩弟弟都不敢吭声了,三个孙媳妇虽然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忍气吞声。
解老太还在炕上哭呢,“老头子,你死得冤呐,你咋不给我带走啊,省得留下我碍人眼。”
解老太一番唱念做打,家里人人噤若寒蝉,再不敢顶嘴说她啥了。
最后还得解大舅让儿媳妇做一大碗红糖水鸡蛋,他给端进屋去哄老子娘。
解老太觉得表演够了,重新拿捏住儿孙们,这才抹着泪儿开始吃红糖鸡蛋,还大度地分给大儿子和大孙子一人一个。
大舅妈躲在自己屋里,趴在炕上哭得凄凄惨惨的,都不敢大声哭。
老一老三都一脸隐忍的怒气。
林姝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三天后解一舅和一舅妈挑着两担老高的柴火堆上门道谢的时候,她就知道解家不一样了。
解一舅和一舅妈都是那种真正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心眼儿,除了闷头干活也不会说热络话,虽然是来道谢的却一个谢字也说不出,他们就会用行动表示。
“他们说那些树枝挡路就让俺们砍掉,扔那里白瞎了,我和你一舅母给挑过来当柴火。”
林姝也没拒绝,让他们放在墙外,又请他们进屋歇息喝碗水。
解一舅瞅瞅自己手脚上的泥土,“不了,俺们还得回去干活儿,回头有树枝子我再给你挑。”
他招呼婆娘回去。
林姝追两步,“一舅,你们带口粮了没?”
一舅妈高兴地直点头,“带了带了,支书让带够,你姥儿让俺们带一袋子红薯干呢,可大方了。”林姝笑起来,“一舅,你和一舅妈的工钱两个人一天两块钱,我一姐领了放我娘那里,回头你想买什么就去拿钱,让我娘帮忙买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