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间炕上方姥娘也在那里哭,拉着陆绍棠的手自责道:“都怪我呀,都怪我呀。三娃子,我回啦,不给你们添堵了。”
原想着自己可能活不多久了,过来瞅瞅花儿,给花儿赔个不是,免得闺女一直生气。
哪曾想自己老胳膊老腿儿的净添乱,又给闺女烫着了。
俗话说得好啊,越活就是老祸害呀。
她可不能让自己活得像老婆婆那样,害人不说还没有脸面,不如体体面面地去呢。
她要走。
方大姨劝也不好使,另外三个女孩子根本不敢吭声。
陆绍棠摁住她,“姥娘,你歇着吧,住两天。”
要是娘不让她住,会直接让他给送回去的,娘没发话那就是想让老太太住两天。
老太太还想走,“我没脸,没脸住。”
西间方荻花听她闹腾,大喊道:“你快消停地吧!”
方姥娘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跟做错事儿的小孩子一样不敢说啥了。
她颤抖着手又往包袱里掏,“三娃子,你媳妇儿和娃娃呢?”
她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口袋来,里面是各种样子的糖,基本都是陆大哥、陆绍棠等人去看她给她捎的。
老人嘴苦、口味重,普遍喜欢吃点甜的,家贫的没办法,想吃也没。
陆家条件好,方荻花对亲娘并不吝啬,有时候还会从盼盼的糖桶里抓一把。
她往陆绍棠手里塞,让他给孩子。
陆绍棠就接了去西间看看方荻花,顺便叫林姝和崽儿过去看看方姥娘。
方荻花怕他担心,“我没事,那粥不烫,都没起泡。”
烫了怎么可能不起泡。
陆绍棠相信爹的处理手法,也不用他多做什么,他本也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即便心疼老娘也不会挂嘴上。
他让林姝和俩崽儿过去东间。
林姝起身过去了。
俩崽儿却不肯,使劲抱着方荻花用力摇头。
不去不去!
就不去!
老妖婆给我奶烫伤了!
在他们幼小的心里,方姥娘比解老太还可怕,什么人呀?才来就给奶烫伤了,咋能这样呢?
那可是他们的亲奶!
陆绍棠倒是也没强迫他们,只把方姥娘给的糖递给他们。
盼盼瞥了一眼,哼了一声,“爹,你拿我的糖哄我呢?”
那明明就是他糖果桶里的糖。
陆绍棠:“……”
方荻花咳咳,解释道:“你爹没拿,是奶拿的,你爹走亲戚没糖了。”
俩崽儿立刻懂了,奶拿他们的糖孝敬太姥儿,但是太姥儿还给奶烫伤了。
这更可恶了呀。
盼盼恨恨地把糖都抢过去,还瞪了陆绍棠一眼,亲爹都不亲了。
甜甜就剥糖给方荻花吃,“奶,你甜甜嘴,心就不苦了。”
方荻花一
怔,这孩子,咋会说这话?
甜甜:“我跟姥儿的娘学的。”
昨天他们去看解老太,她真的可怜解老太了,咋整的啊,好不容易要好了又给另外一边摔坏,多遭罪啊。
她给解老太扒糖吃,解老太流着眼泪儿说的这句话。
她彻底不能动弹,躺在炕上靠人伺候,大儿子嘴上疼老娘,却什么都不沾手,只打骂着大舅妈伺候。
大孙子嫌弃屋里臭烘烘的,也不爱靠前了。
解金兰更是,听说最近相了亲,急着出嫁呢。
方荻花笑了笑,摸摸俩崽儿的头,“奶没事啊,你们出去玩吧。”
俩崽儿却不肯,要在家里陪奶,给奶调台听收音机。
林姝去东间看看方姥娘,老太太牙齿掉差不多了,说话漏风,耳朵也有点耳背,林姝和她聊天略有点费劲。
说了几句,林姝感觉喊得嗓子有点哑。
方姥娘拉着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我活这么大年纪,看来看去还是三娃子媳妇最俊。”
看别人脸糊糊的,绍棠媳妇儿却是白面皮大黑眼儿,俊着呢。
“哎,三娃子不在家那几年你可辛苦了。”
林姝:“姥儿,没辛苦,家里也不用我下地,不缺吃不缺喝的。”
方姥娘又叹气,“你是个好孩子呀,报喜不报忧,不抱怨,和三娃子天生一对呢恩。”
这男人不在家的苦呀,她懂,哪怕你不用干力气活儿,可不定哪个旮旯就给你惹麻烦、给你气受。
方大姨还有事儿呢,就岔开话题,免得老太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她就和林姝聊些家长里短,又介绍带来的三个女孩子。
方大姨:“我家梨花儿比秀秀还大一岁呢,可没秀儿那么能干,笨嘴拙舌的不说,手也没多巧,现在要相亲嫁人了还没点手艺。哎,给我愁的呀。”
林姝:“有个手艺,相亲是更好一些。”
方大姨听她这么说,仿佛找到了知音,拍着巴掌道:“对吧?我就这么说,可她爹娘还不当回事呢。说什么‘啊,谁家闺女还不是那么相亲嫁人的,会做饭生孩子伺候老人就行了呗’,外甥媳妇你说,这人人都会的事儿那有什么稀罕的?再说了,啥也不会的闺女也只能找个除了上工种地啥也不会的男人,这辈子又跟爹娘似的累死累活没个盼头儿。”
她盯着林姝,“外甥媳妇,你说是吧?”
林姝点头,却没多说,她看得出方大姨这是有备而来,搁这里铺垫呢。
她现在也摸着规律了,见到突然上门的亲戚也没什么好猜的,人人为着自己的利益,左右不会是单纯好心来看她,肯定是有事儿。
以前不找她,现在拉着她热情交心那自然是冲着陆绍棠。
找陆绍棠干啥?
大体她也能想到,如果诉苦家里过得辛苦,儿子结婚要盖房、过彩礼没钱,那就是来借钱的。
如果夸儿子有能耐但是没机会,多半是
来给儿子找事儿干的,如果带着学习好那就是想读工农兵大学或者进城安排个工作。
如果夸闺女如何如何,那基本是要给闺女介绍个对象,最好能介绍到省城或者市里去。
要是没关系的人,林姝一律拒绝,关系近的酌情帮衬。
至于工作、大学、介绍对象这些,那抱歉。
工作是政府的、单位的,也不是陆绍棠的。
大学就更不是了。
至于介绍对象?
做媒的没几个落好的,介绍得好,人家未必感激,介绍的但凡一点不如意,人家恨你一辈子。
她才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她宁愿送他们兔子回去养,既能剪兔毛,还能生小兔子养大了卖兔肉。
兔肉、兔毛她都负责回购,她们只需要努力割草把兔兔养大就能赚钱。
方大姨说得口干舌燥,林姝适时给她倒茶碗水,她咕咚两口咽下去,“外甥媳妇,你看你和你大姐在省里,你二姐在市里,那见多识广,认识人也多。回头去省里的时候带上梨花儿呗,她虽然没能耐,可勤快呢,关键是眼里有活儿,日常给你洗衣服种菜做饭啥的,都不用你沾手。()”
林姝扭头看向一边儿的陶梨花。
秀秀和她们三个女孩子在那边翻花绳儿呢。
陶梨花朝林姝笑了笑,“表婶儿,我会做饭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方红豆也道:“我也会呀,我做得更好吃呢。”
陶梨花皱眉,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方红豆:“我姐不会做饭,但是她力气大,干活儿一把好手,种菜挑水,能耐着呢。”
陶梨花轻哼,却对陆秀秀道:“秀秀,你去没去过省里?”
你们再能耐,有人家陆秀秀关系近?去也是陆秀秀先去,你们急啥?
听着几个女孩子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攀比,林姝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方大姨却有些不高兴,拿眼瞪方红豆。
这丫头年纪不大,喜欢掐尖要强,原本不带她,是她看高粱和梨花过来就非要跟着。
林姝不接去省里的茬儿,多大脸呢去省里?省里那么好去呢?
有些人只看着亲戚进城,以为亲戚发达了,人家拔根寒毛比自己腰粗,就想着一定要扑上去捞点好处,却不替人想在城里过日子是不是艰难。
在城里吃饭要粮票,口粮是定量的,一人就那么多,多一个人没口粮定额的话一家子都得饿肚子往外匀。
在城里喝水上厕所都要钱,得交卫生费呀。
也不想在城里上班就那么随心顺意?哪个不得看组长、主任脸色呢?
当初林大姐和二姐嫁进城的时候林家解家那边亲戚逼得可厉害,见天不是让给儿子弄个工作就是给闺女找个婆家,好像她们嫁进城里就一步登天直接当市长省长掌握行政大权似的。
你要是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安排不了,那他们还怨恨呢,说“就让你帮点小忙都不帮,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 这她就越发高看方荻花和公爹(),明事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像有些父母那样,儿女略有点出息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呢,他们就给大包大揽,但凡有亲戚过来求帮忙,不论是借钱还是安排工作都一口答应,说保管给你办。
回头儿女不答应,他们就开始哭闹作妖,说什么:那是你X亲戚,小时候对你可好,给你吃过什么,夸过你什么,还抱过你呢,现在人家有点难处需要你帮忙,你就推辞不帮?
你这是出息了瞧不上穷亲戚啦,怎么变得没人情味儿,眼里没亲戚呢?
而他们哭诉的话,就是亲戚们挤兑笑话他们的话,要是不帮忙就变着法儿说不好听的,让他们在亲戚圈里抬不起头来。
有些真帮过忙的也行,现在就当还人情,有些却是仅凭一句“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就来要好处,好像要不是他抱过人家就养不活似的?
那脸大的!
还别说,林夏在轧钢厂当上电工以后林父得意跟村里人显摆,结果村里本家一个老爷子就带着孙子找上门,一定要让林夏给孙子安排个工作,起码也得当个电工,还让林夏先带带他,一开始工资也不要多,管吃住给个二十就行。
那给林父和林母膈应的呀,自然不能答应。
那老爷子就很来气,鼓着脖子上的青筋就要跟林父断亲,“啊,你家闺女出息就瞧不起穷亲戚咋的?丫头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呐,给她堂弟安排个工作咋滴?那不是应该的?”
林父和林母各种解释闺女只是一个小学徒,自己还没站稳呢,根本不能帮忙安排工作。
老爷子又气得骂道:“没本事你显摆啥?别是自己家出息好了就瞧不起我们,不想帮衬我们,不帮忙还说些有的没的干啥?”
自打那以后林父是再也不敢出去显摆闺女家如何如何了。
陆绍棠去省里当干部,人家问起来,他还得说呢“女婿工作的事儿能随便跟我说吗?那是要犯错误的。”
所以林姝回娘家倒是没什么人敢凑到她跟前让陆绍棠给安排工作、安排大学、介绍对象啥的。
不曾想躲过娘家那边,没躲过陆绍棠姥娘家那边。
不过这是陆绍棠的大姨,方荻花的亲姐,老太太还在这里,林姝自然不会像对丁国华那样。
她对丁国华说教,那是因为丁国华是晚辈,对陆大姐只要两家没撕破脸那也不能没礼貌的,更何况是大姨呢?
不过林姝有办法。
她笑道:“学手艺还不简单吗?梨花几个有时间就过来跟秀秀学做衣服好了。”
至于口粮,她觉得大姨和舅家不会小气。
这些年几家来往,陆绍棠等人常去看方姥娘,带不少东西,那边也给回礼。
三个舅早就分家,方姥娘轮流住儿子家,原本是住谁家谁收礼回礼,后来可能因为陆绍棠有出息,另外俩舅妈知道他去也给弄份礼,不拘多少的反正是那个礼节。
几家人走动的时候互相不抠门的,真要是来亲戚家住也都会带上口
() 粮。
不拘粗粮细粮(),反正带上大家就没意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至于吃什么自然是和主家吃一样的。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如果要学手艺,林姝自然不吝啬教。
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学个裁剪缝纫的手艺挺好,改开以后不管自己开裁缝铺还是去服装厂打工都是出路。
其他的就是厨艺,开小饭馆,但是说实话开小吃摊儿也好、小吃铺也好,挣得都是辛苦钱,虽然不少赚却累得很,那还是做做衣服轻快点。
不想做衣服,以后也可以进衣服摆摊儿,攒了资金可以开服装店,至少能赚个二三十年。
听林姝这样说,方红豆道:“谢谢表婶儿,我觉得挺好。”她对陆秀秀道:“秀秀,我能来跟你学吗?”
陆秀秀:“我奶和三舅奶答应的话就行呗。”
方红豆:“我奶肯定答应。”她扭头问:“太奶,我想跟秀秀学做衣服,我不想下地。”
方姥娘和日常相处的人很熟悉,说话不需要听太清楚也大差不差地知道,“你去问问你姑奶。”
林姝就替方荻花答应道:“你姑奶同意的。”
方红豆就朝陶梨花得意地笑了笑。
她是想来学做衣服的本领,可不像陶梨花那么不害臊想男人。
方高粱有点大喇喇,既没有想手艺也没想嫁人,纯粹为了当劳力背太奶来的。
她晌饭时候尝着林姝做的辣白菜好吃,但是因为姑奶被烫到大家乱作一团,后来她也没好意思吃饱,这会儿就有点馋。
辣滋滋的、酸酸的、甜甜的,真挺好吃的。
她虽然身高力大,对上林姝却有点害羞,小声道:“表婶儿,我能不能跟你学学做那个辣白菜呀,真好吃。”
林姝:“简单呢,秀秀也会做,你们住两天,咱们再做一些也行。”
家里冬天就是白菜多呢。
方大姨瞅着几个闺女,有些不满被岔开的话题,笑着对林姝道:“外甥媳妇,你们去省城家属院住,听说有自来水哈?还有厕所?和咱家里的茅房不一样,能冲水,可干净呢。”
林姝就满足她的好奇心。
方大姨又问在那里有什么单位,食堂、电影院、学校等等,惊叹道:“真和人家说的一样呀,啥啥都有,出门就是供销社、菜场,都不用自己种菜,也不用下地出大力,哎,要不说大家伙儿都想进城呢,那城里下乡的知青娃娃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做梦都想回去,有些自己装病的有些家里人装病的,变着法儿地要回城。”
她言辞间都是对他们的羡慕。
林姝:“他们家里要是没关系不能安排工作回去没用的,没有口粮份额,家里人陪着挨饿,不几天还得回来的。”
方大姨一拍手,“正是呢,有些让知青办给抓回来的,还处分呢,啧啧,可怜哟。”
东扯西拐一通,她的目的还是让林姝带着陶梨花去给介绍个对象。
她想的好,要是直接让陆绍棠给安排工
() 作,这要求太高,可能还得陆绍棠搭人情,有点难办。()
不如就让孙女去住阵子,顶多家里出口粮呗,孙女还能帮林姝干干家务活儿,也不费林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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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林姝帮忙给介绍一下,孙女也想办法认识那里的人,要是运气好的话不但能找个城里对象还能安排个城里工作呢。
有工作就能吃商品粮。
要是孙女嫁给城里人,有了城里工作,慢慢地不就能帮衬家里兄弟姊妹吗?也不要陆绍棠和林姝破费什么,只需要让孙女去住段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