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是新生代不良人中的翘楚者……或许说,不良人中排名前三十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因为他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那就是如今已经飞灰湮灭,却也曾经令整个江湖都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修罗殿。
当初的修罗殿一共有四座楼,分为天地玄黄,如今不良人的编号前三十,都是当初天楼的人,也就是整个修罗殿精锐中的精锐。
没错,他们就是那一批反骨仔,跟着江离掀桌的存在。
二十九之所以是二十九,并不是他的武功不如十八,而是当初面圣的时候,大家伙瞎瘠薄乱站成一排。
圣人就点蘑菇那样,一二三四五地点了过去。
于是十八成了十八,二十九就成了二十九。
其实圣人当初点到三的时候,二十九就已经后悔了,他就应该站在江离的身侧,成为“二”的,但是后悔也晚了。
二十九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比十八这个结结巴巴的小家伙还不擅长。
在为人处世上的废物点心界,二十九和十八是卧龙凤雏一般难以超越的存在。
于是圣人安排他配合十八,守在小国舅的身边。
从前二十九不用在小国舅的面前露脸,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如今十八被小国舅派去贴身保护另一个姑娘了,二十九就被迫顶了上来。
让二十九去杀人什么的,二十九还是非常得心应手的。
但是如今让二十九去给人松绑,二十九多少有点儿不得劲了……
傅府,飞鸟院。
二十九沉默地站在花满枝的床前,沉默地和那个被五花大绑,嘴上还堵着一大团手绢,形容狼狈不已的男人对视着。
可恶,他果然已经醒了!二十九心中痛苦万分,那他要和这个男人说什么?怎么告诉他,他是小国舅派来给他松绑的?
但是小国舅没有说要告诉他什么东西啊,小国舅就只是叫他过来给人松绑。那他就应该什么都不说,就完成“松绑”的任务就行了。
可是万一松绑的时候,这家伙突然趁他没防备,暴起伤人又怎么办?
二十九纠结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傅杉柏。
傅杉柏也从震惊过后,终于变成了一脸的无言以对地,与眼前这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对视着。
二十九在观察着傅杉柏,犹豫着自己应该如何下手,能快速地给傅杉柏松绑,而在傅杉柏被松开的瞬间暴起后,他还能及时躲避……
二十九那瞄来瞄去的小眼神很有意思,这就像是……小姑娘逗弄陌生狗狗一般,拿着根火腿肠反复试探、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想摸摸,又怕被咬的感觉。
傅杉柏:“……”
傅杉柏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明白这个人是谁派来的了,又是派来做什么的了……总是,不是派来杀他的。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许久,一直到外头有人察觉了屋内的不对劲,想要进来查探,二十九才飞速划开一刀,给傅杉柏松了绳子。
一击完成任务后,二十九立即退开,留足了自己与傅杉柏之间的安全距离。
傅杉柏沉默了一下,动作算不得急切,反而有些颓废地拽掉了嘴里的手绢。
外头的下人在问屋内出了何事,傅杉柏冷漠地说:“无事,都下去。”
在傅杉柏打消下人的疑惑后,二十九就要走了。
但二十九的脚步刚动,傅杉柏就敏锐地扭头看了过来。
于是二十九又僵住了,谨慎地看他是不是打算做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傅杉柏才出声,声音有些嘶哑:“夫人她……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二十九:“……”
在阴谋阳谋权谋方面,十个二十九加起来,大概能相当于一个高铁牛。
所以二十九他根本不知道花满枝还回不回来,不过二十九知道花满枝被小国舅安排去见她娘亲了。
但是小国舅没有说可以告诉傅杉柏这件事,所以二十九选择沉默。
沉默在诡异的蔓延。
许久之后,傅杉柏终于理解(?)到了二十九沉默的意思,他沉重地闭了闭眼,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们并不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这场缘分,开始于一场阴谋,他与她都是被家族丢出来的工具。
所以……鲽离鹣背,才是他们的最终结局。
二十九:“……?”你知道了什么?
算了,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反正老子的松绑任务完成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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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勇还没给湛兮说明白他发现的那几个神秘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二十九就回来了。
于是湛兮顺嘴问了一句:“你没和他打起来吧?”
二十九摇了摇头,表示没开打。
湛兮有些惊讶:“没开打?你和他说了什么?”
二十九继续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和对方说。
湛兮好笑地看着他:“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在场的猛男们每次看湛兮和自家不良人交流,都觉得很玄幻。
也不知道圣人是咋想的,反正安排来守着湛兮的不良人,武艺和与人沟通的能力是成反比的,两个都往极端跑。
好在湛兮并非常人,如此情况,也能与他们正常沟通。
湛兮问的如此精准,二十九就老实地说:“他就问了我一句话,‘夫人她是不打算回来了么?’我没说话,他自己问完,又说他知道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二十九一点都不知道傅杉柏这问的是什么鬼东西。
但是湛兮听了之后,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傅杉柏那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
可最终,湛兮也不过是感慨了一句:“至亲至疏,夫妻啊……”
“好了,谭勇你接着说,你发现了什么人?”
谭勇于是谨慎地说了一下自己白日里遇见的人。
“他们似乎很会隐秘手段,一直在小心行事,尤其怕被府衙的人发现……”谭勇说,“他们的行踪颇为诡异,而且他们还很敏锐。我在观察的时候,被发现了,于是与他们的首领打了个照面。”
谭勇说,这个首领是女子。
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那种女子。
谭勇沉重地抹了一把脸:“她当时要是拔刀的话,我可能抗不过她三招。哦对,她的刀,我感觉有些熟悉,和折可克将军最常用的那一把刀的制式,很相似。”
这个女子的下属起初似乎是打算干掉谭勇,谭勇说看到他们的拇指已经顶出了刀,但是这女子觉得不应该多惹事端,就和谭勇一个照面后,带着人离开了。
湛兮:“哎呀,那他们要真打算干掉你,你怎么办呢谭勇?”
谭勇苦笑:“他们要真能办到,那小人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如何呢?”
“听起来像是一群胆大心细之人,”湛兮冷哼了一声,“二十九,近几日你带几个人溜达几圈,看能不能找到这伙人。”
“找到了的话……就让小爷我亲自会会他们。”
“谭勇,如今你可以功成身退了,平日里没事就和高铁牛一块儿捣大蒜,再仔细地教一教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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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猛烈。
原来那一日下午,唐家匆忙拱手送到云中雀面前的,正是傅家与东突厥勾结的证据,还有那吕伯野的身世之谜的证据。
云中雀在大晚上接到湛兮派人送给他的,同样的证据的时候,就知道湛兮的打算了。
“咳咳……”云中雀看着呈在自己案牍上的两份东西,都看笑了。
他一笑,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得整个人的背骨都凸了起来。
云生月就捧着药盅候在一旁。
云中雀摆手:“不喝。”
于是云生月从善如流,面沉如水地将里头熬了几个时辰的药,再一次浇给了绿植。
“由你去做吧,千鹤。”云中雀抬眸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子。
云生月垂眸,拱了拱手。
“大将军还在练兵,事儿不大,就不必惊动他了,有什么事,叫上折将军。”云中雀最后说。
云生月微微一笑,温和地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翌日湛兮接到的消息,就是深夜之时,云生月直接带人将吕伯野的宅邸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