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雄厚内力的谢逊也正是没有仁慈德性的狂狮,拳力越大,为祸愈烈,伤己越重;复仇愈切,损德愈深,为害愈惨。
当人们伤害他人的时候,看似消灭了对手,清除了对头,其实损人从未利己,害人必将害己,这是天理。
佛性不足的谢逊以恶抗恶,求武技之高明,求报仇之痛快,却坠入魔道,越陷越深,渐渐使自己变成了野兽妖魔。
他疯狂失智,全然不知所有的伤害,只能使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他击出的每一拳,都在摧肝损肺,击向自己的心脉。
伤害他人从不能使一个真正的人受益,伤害别人使人异化,使人变成世界的敌人,变成那个原本是人的自己的对头和敌人,变成与自我分离的异类,伤己与伤人是同时发生的。
因此,谢逊非但没有报得了仇,反而成了敌人的工具,成了成昆实现其罪恶野心的最好帮手,帮他除去了无数武林好汉,帮他损毁明教的声威,帮他为明教树敌,帮他混淆乾坤,破坏世界,好让他乘虚而入,有机可乘。
而谢逊自己得到了什么?他使自己变成了武林公敌,人人欲得而诛之,他使自己时时狂性大发,如同疯魔,人性全无,他使自己为无谓的争斗瞎了双眼,孤苦无依,他使自己从一个优秀青年变成了一个血债累累、走投无路的大魔头,他使自己成了野兽和魔鬼。
一练七伤,这就是那欲以无比威力——暴力伤害别人而终于反噬自己的七伤拳!
当然,真正的源头在成昆那儿,在阳顶天的霸道那儿,他们的邪行败道,成了成昆复仇的“缘”,他们埋下的恶因,成了谢逊练拳的动机来由,想想吧,这样的恶根能长出什么果子来!
谢逊是在内力不足时强练七伤拳的,是啊,他的确是内力不足,恶带来恶,善导致善,惟有断绝恶根,才能避免恶果,惟有放下屠刀,才能立地成佛;惟有回头,方才有岸。
所以,当谢逊在少室山顶勇猛出击,以牙还牙,刺瞎成昆双眼,废去他一身武功,大仇得报之时,也是那恶根被挖去的时候。
那时,狮王平静地承担了所有的血债,他向人们请罪,要求最严厉的惩罚,无怨无恨地接受了命运。
仇心已泯,他对自己的损伤方告结束,七伤拳的使命就此完成,于是,谢逊废去一身武功,立地成佛,遁入空门。
空见神僧曾劝他回头,但孽根不除,劝说无用,空见只能指望自己将那些罪孽承担起来,超度成昆与谢逊二人灵魂。
空见的死是谢逊回头的第一步,空见武功至高而对谢逊的攻击决不躲闪还击,这种“非暴力”的反常态度,将谢逊的思考方式从那惯常的以武逞强的轨道上拖了出来,让他进入了一个从未涉足、难以置信的新天地——充满人性光辉的温暖的人生境界,故而空见那佛一般的死在谢逊心中唤起了久已消失的人性。
当邪恶失去了落脚点,当恶的力量发泄而出,得不到它所期待的反作用力,恶便陷入了“空无”!空见以至高无上的人性光辉点燃了谢逊心中微弱的人性之烛,使这头狂怒凶暴的狮子在纯真的人们、张翠山等面前复萌了人性。
而待成昆真相毕露、谢逊大仇得报,则使谢逊得到了彻底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