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簌簌下,苍茫人世何处家......
此时的冯铭泽胡子拉碴,单衣裹被,在昏黄的酥油灯下,犹醒似睡。父母在云南还好吧?海棠在京都还好吧?月岭云淡风轻的日子一去不返,宣府金戈铁马的岁月壮志未酬!冯铭泽内心波澜起伏,就算是不怕死,自己又如何能甘心?
不,如今他是不能死,就为了他贴身裹在腰上的这张牛皮纸!
冯铭泽估算了一下,他们这些天走了几百里,大约已经进了蓟州镇守卫的地界。宣府镇到蓟州镇的路,他走过不止一回,很清楚鞑靼人走的路,什么地方离天朝驻兵的烽火台最近。肉眼能见的,一共有两处。
今天,他已经错过了第一个。经过烽火台的时候,刚巧又几个鞑靼人骑着马走在他马车的旁边。若是跑出去,没有胜算。明天,会经过蓟州镇的镇门,他不能再错过!冯铭泽将破被子紧了紧,养精蓄锐,等待天明。
早晨,帐篷外面的喧闹声将冯铭泽吵醒,鞑靼将军掀起门帘,进来将他和他的被子一起提起来,推上了马车,他们要继续赶路了。他们的部落在最东边,再走一天一夜,就进到了他们的领地。
冯铭泽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闭目养神。他坐的这辆马车上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鞑靼女人,她们已经看惯了这个汉人的沉默寡言,也不理他,继续唧唧咕咕的,自顾自小声说着话。
走了半日,那两个女人也说累了,互相靠着打盹。冯铭泽将帘子撩开一条缝,稳了稳神,仔细辨别着位置。雪地里辨方向位置是最难的,茫茫大雪覆盖之下,只有地平线一点隐隐的起伏,显示着白雪之下自有乾坤。
看到了!冯铭泽眯缝起双眼,让眼睛更适应雪地的白光。他几乎立即确定,那个灰黑色的突起,就是蓟州镇的城楼。
没错,就是这个位置。冯铭泽放下帘子,看了看自己光着的一双脚。为了不让他逃跑,鞑靼人连鞋也不让他穿。也正因他单衣光脚,鞑靼人料他不敢逃跑,才对他疏于防范,车子旁边也没有盯他的人。
马车离那个隐隐的灰黑色凸起原来越近,冯铭泽裹着被子,悄悄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向地平线那个最高的凸起跑去。
跑了五十步开外,同车的鞑靼女人发现了,呜哩哇啦的大叫起来,车队停下来,几个鞑靼男子出来追了出去。雪很厚,大家的速度都不快,冯铭泽见蓟州关镇就在眼前,便将身上披着的破被子扔掉,拼了命的往关镇跑。
城头的守兵早就发现了远处有人跑来,立即向总兵姜夔报告。姜夔连忙登城查看情况,一同上城头的,还有姜夔的独生女儿姜赛花。
姜赛花已经年满二十,母亲早逝,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只见她外披一件白狐风帽大氅,内穿一身红色夹棉软甲,乌黑的长发尽数挽在头上,眉眼间英气逼人,举手抬足带着说不出的痛快利落。
她仔细看了看踉踉跄跄跑过来的人,着急的对父亲说:“爹爹,怎么好像是个汉人?后面还有鞑靼人在追他!爹爹,我们赶紧出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