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里,苏商商和梁蕖对坐品茶。苏商商看着梁蕖,又无数句话想问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而梁蕖倒是怡然自得,从容正经,拿起茶壶小心斟入,倒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阿蕖?”苏商商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小心地唤了一句。
“怎么啦,商商?”梁蕖用她一贯对苏商商的温柔语气说着。
苏商商本来捧着茶杯,听了这话便把茶杯放下了,看起来难得的严肃了一回。“阿蕖,我想问你,”苏商商颇有些不解,“你明明知道那长生不老药是炼不出来的,你也清楚那万丈高台对求仙访道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建议皇帝去做这些事啊?”
“只是有趣罢了。”梁蕖不咸不淡地回答着。
然而苏商商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她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了。她见过真情流露的梁蕖,自然也学会了如何分辨她的谎言。
“你少骗狐狸,”苏商商忙说,“我能分辨出来的!”
梁蕖微微一笑:“商商,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事情,于你、于我都没有害处,便足够了。”说罢,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蕖,”苏商商有些疑惑,“于你于我都没有害处,便足够了吗?”
梁蕖点点头,放下茶杯,微笑着看向苏商商,语重心长地对这小狐狸说:“商商啊,你对人间还是不熟悉。有的时候,能顾全自己,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去管护他人呢?更何况,有些人,也根本不值得我们费心思呀。”
梁蕖说罢,轻轻垂眸一笑,看起来是那样的温和清雅,可她的话里是那样的淡漠。
苏商商看着她的神情,心中的疑惑却依旧没有解开。那清雅正经的面容下,一向藏着很多梁蕖不愿让苏商商知晓的事情。
苏商商想了想,低下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可是,阿蕖,这事似乎并不是于你于我都无害处的,最起码于你不是。”苏商商说着,抬头看向梁蕖。
梁蕖微微一挑眉,笑问:“怎么不是了?”
苏商商忙道:“我听到宫人议论此事了……我,我担心他们骂你。”她说着,声音渐弱。
梁蕖没有回答,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苏商商。
苏商商也看着梁蕖,她记起了那日在酒楼上,她也曾问过梁蕖一个类似的问题。梁蕖的回答她还记得:“只是骂我而已。”
是啊,梁蕖曾切身经历过那许多恶劣之事,每一件都远远胜过背后的辱骂。
可苏商商还是不明白梁蕖的意图。
梁蕖看着疑惑不解的苏商商,微微一笑,又对苏商商笑道:“贫道是个一向爱搅混水的国师,贵妃娘娘难道不知道吗?”说着,梁蕖竟难得地狡黠地眨了眨眼。
“阿蕖……”
“商商,”还未待苏商商把话说完,梁蕖便打断了她,她看着苏商商,轻声说着,“凡间之事太过污糟,我身处其中,也是污糟的。商商,我不想让你这样单纯的小狐狸经历太多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保护好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便足够了。至于别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想了。”
苏商商看着梁蕖的面容,愣了愣,又忙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梁蕖的手。“我也可以保护你!而且你又香又软又甜,一点都不污糟。”苏商商忙道,她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得梁蕖心中一动。
梁蕖垂眸看向苏商商紧握着她的手,心中一暖。很少有人给她这样的温暖,自她降临人世,见识到的便只有苦难。
从前年纪小的时候,她一度想过结束自己的性命,可后来,听了师父一席话后,她却不这么想了。如今,她更是想多活些时候,她想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十指相握,一直走下去。
可她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这怪病,会害得她断血而亡。她能感觉到,这一天越来越近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至之日,她必须炼出昆仑令来。
苏商商看见梁蕖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正想再问,却见梁蕖轻轻抽出了她的手,反抚上自己的手背。
“商商,”梁蕖道,“相信我。”
梁蕖说着,对着苏商商笑了一下,便拿起拂尘,站起身来。“我还要去炼丹房,怕是不能多陪你了,”梁蕖说着,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拂尘,“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还会有很多时间陪你的。”
苏商商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好,”说罢,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刚才皇帝派人来传话,说他一会儿要来……你还真不能在这久留呢。”
“哦?陛下要来?”梁蕖一下子警惕起来,故作淡然地问着,可声音都不同了。
苏商商撑着下巴,抬眼看着梁蕖,忽然一笑,眉眼弯弯:“怎么?生气啦?”
她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梁蕖因为皇帝生气的模样,看着她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又眼巴巴地瞧着自己,还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实在是太叫狐狸喜欢了。
这种生气和旁的生气不一样。若是从前在国师府,苏商商见到梁蕖生气,早就怂了。可如今在皇宫,她看见梁蕖这般模样,却是越看越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