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人马上就被送出来,潘木连身上的无菌服都没力气脱掉。垂着头在冰凉的座位上坐着思虑片刻后,听到干脆利落的“咚咚咚”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方才不知去哪里了的李姐,便马上站起来。
李姐命令道:“把你知道的,看见的,全都告诉我。”
李姐一双细小的眼,正是因为不大,视线才如针似芒,一眼就刺得潘木不舒服起来。不过,现在是凉溪的事情最重要。一想到凉溪在自己怀里气若游丝的样子,潘木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毛了。
将当时的场景又重新口述了一遍后,潘木有自己的决断:“……我只看到她!我只看到方娜!”
李姐的眼神越发尖锐了,潘木却不曾在意,直到她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回教室?”
潘木微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明白了之后,潘木心头一冷,道:“我一直都是不上体育课的。”
李姐不再多问了,只从鼻孔里喷出两道冷气。她也不坐下,站得像一根木杠子一样守在急救室门口。潘木心中生恼,人也手脚无力,但看看急救室的门缝,想到凉溪在里头生死未卜,便实在舍不得走,闷头又去坐下。
要不是右手边拐角处,偶尔会有脚步匆匆的护士路过,这段过道里的两个活人简直就跟死人一般,不交流,不改变姿势,连呼吸声都不重。
潘木缓出了一点精神后,左右看看这空荡荡的过道,心中突然觉得奇怪:凉溪进手术室,现在至少已经三个小时了,她父母呢?怎么除了李姐,孔家再没有一个人来守在外头?
是都在外地吧?是已经跟李姐打过电话问过了吧?
见李姐几个小时至少也接了十七八通电话,潘木自己找到了原因,虽然不觉得奇怪了,可这过道里,还是寂静的可怕。
时间越来越晚,急救室好像是把凉溪吃了进去,再不吐出来了。那两扇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预兆。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潘木站起身,只觉嗓子里干干辣辣的,便想去吃点东西。
只是这一走,便不好回来了。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守在凉溪的急救室门外,算怎么回事?
潘木未免有些乐观了。他起身,还没走上10步,李姐便发现了他的意图,冷冷道:“站住!”
“方娜说,你是跑到教室去的。你从操场上跑去教室,正好救了我们家小姐。”
李姐是在陈述,她声音冷冰冰的,但谁都能从她口中听出嘲讽。潘木脸色气得一变,张了几回嘴,却无法为自己说句什么。
他也不知道今天下午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心慌,就是觉得凉溪已经出事了。他是个从不靠感觉的人,今天下午却因为一点点不好的预感,便飞奔上楼。
这种玄乎的感觉,该怎么解释?说了肯定也不会有人信!何况,他又怎么能说?
预感到凉溪会出事,他就没命地跑上楼去救她……他们什么关系?他什么想法?这些怎么能说出来呢?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都觉得羞愧可耻。
潘木无话可讲,李姐就当他是心虚。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但见潘木在原地站了会,然后竟然还要走,李姐的眼神便彻底冷了。
“在小姐醒来之前,你最好待在孔家。免得受什么罪,一日三餐、住处,都不会少了你的。”
潘木的脸色彻底阴了下去,他冷笑道:“怎么?我是救人给自己救出祸了吗?”
“你若当真救了小姐,孔家自然不会少了你半分报酬,我也会向你道歉。只怕你的主意没什么新意,我们早都经过好几回了。”
先害人,再救人。这种事儿,从小学到高中,发生的还少吗?
潘木第二天没有去上学,方娜也是如此,凉溪自然更是不可能见得到踪影。凉溪还在急救室,潘木跟方娜却站在孔父的桌前。
方娜表现出的是真正被冤枉的人爆发出的那种委屈。昨晚被逮到孔家来之后,方娜就哭了一夜。见到孔父时,她肿着一双核桃眼,又怕又觉得冤,哭道:“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与她相比,潘木就要冷静多了。
“隔壁班座位靠窗的同学,全都能给我作证。尤其是二班的,我跑过去时,他们能看见。他们知道我没时间进教室,没时间去抢孔筱同学的报警器。”
从二班的窗边跑过,撑死了不过30秒的功夫,他已经踢门,搬花盆,砸窗,什么都做了。
“咄!咄!咄……”
孔父一根手指规律而缓慢地敲着手下的文件夹,这里面,是潘木与方娜的资料。
他最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同伙,可却查到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他怀疑潘木,可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实在是没有理由要去害他女儿,不,整所一高,没人有理由去害他女儿。
除非这两个人或者学校里有学生是患了心理疾病,已经不可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的疯子变态。
孔父也搞不明白了,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潘木跟方娜出去,他不知给谁打电话问道。
“情况怎么样?快醒了吗?哦……哦……那就先不用告诉她了!”
……
潘木走出孔父的书房,满脑子却都是昨夜医院走廊里的寂静。
他以为这些大企业家、大明星,都在外地忙工作。可孔父明明就在市内,距离医院最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身为父亲,他为什么不去看看女儿?
潘木回到自己的小屋,怔怔的。
他和方娜都被关在孔家,这几乎可以算是牢房的地方,都比他曾经租的房子好百倍。
她的物质生活是最高级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