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岳沉吟片刻,一咬牙,先行一礼,退后几步,来到柜台之上,找了一个张字据,双手呈给朱祁镇。
朱祁镇一看,这是一张当票,而是活当。
当的是一个银壶,作价三百两,折价一百五十两。
朱祁镇不知道汪岳是什么意思。
汪岳说道:“这种当票,从来是一式两份,钱铺一份,主家一份。但是很多时候,这当票可以直接当一百五十两银子来用。我虽然已经不当掌柜的,但也看得出来,这个宅子,最少转手了五次。”
“都是拿一张当票当银子用。”
朱祁镇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言下之意,朱祁镇冷冷的说道:“大胆,宝钞之事,这才过去几年,你敢说这个事情?”
汪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大人明鉴,此事不是宝钞,只是店中有几分就能出击几份庄票,以此来代替金银。”
朱祁镇岂能不知道,汪岳言下之意,不就是用一分本钱,发出几份的庄票,只有经营得当,是决计不会出问题的。
其实,朱祁镇心中未必没有这个主意。
但是他找不到办事的人。
而看汪岳此人,能白手起家有如此大的产业。是一个合用的人才。
他沉吟片刻,说道:“有一分差事,适合你做。少府想做一银行。你毕竟合适。”
中国话博大精深就在于此,哪怕朱祁镇口中银行这个词是从后世生搬来的,但是不用多做解释,汪岳一听就秒懂。
银者,钱也。行者,行会也。这名字甚至要比钱铺,钱庄听起来更大气一点。
汪岳大喜过望,说道:“谢大人。”
汪岳本质上是读书不成,从而经商,自己号称什么儒商,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就是一个官迷。
他而今的家产,够他汪家数代吃穿用度了。再多也没有用,甚至因财得祸,这也是他千里迢迢为冼景送礼的原因所在。
而在少府任职,不管官职大小,都是朝廷命官了。
汪家从他开始,就不是商贾世家,而是宦官人家了,这对汪家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因为没有社会地位,金钱很多时候,只能带来灾祸。
朱祁镇说道:“只是这银行做什么的,你也能听出来,你家的这产业?”
汪岳微微一咬牙,说道:“请大人给半年时间,半年之内,我将汪家所有的产业全部盘出去。”
汪岳自然知道。他不可能一边为少府做事,一边经营自己家的钱铺。
这是汪岳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想要全部处理妥当,半年的时间就已经很紧了。
朱祁镇说道:“好,你既然有如此魄力。朝廷也不会亏待你。这样吧,你带你汪家的人手过来,朝廷给你一分身股,将来未必比你汪家而今的产业小。”
汪岳大喜过望。说道:“谢大人。”
身股在古代股份制度之中,大体可以说是技术股,不用出本钱,但是要参与管理。
朱祁镇说给汪岳的身股,要比得上汪岳的身家。却也不是假的。
虽然汪岳家产也有几十万两,但是多是不动产。但是朱祁镇要的银行一出,决计是遍及大明所有府县。
又岂是汪家而今的产业所能比的。
朱祁镇这个决定,也让另外一个群体出现在历史舞台之上,那就是少府世家。
就是少府之中,以及由少府衍生出来的各样产业之中,世代把持皇家产业,为皇室服务的人员。
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面貌,但是在刚刚开始的事情,却是将少府产业推进到极盛的主力。
汪岳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甚至今后很多商人,最大的成就,都觉得是被皇帝看中,收入少府之中,从商贾人家,变成了皇帝私臣。从而改换门庭。
这是后话。
朱祁镇在少府之中设立银行之事,成立之初,也是悄无声息的。等到大家南北府县所缴纳的税银都要通过银行体系而来往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
今日不过是一颗种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