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婉浑身脏污,眉头紧皱,闭眼坐在灰暗柴房一角,手轻轻颤抖着,正在经历着此生最大的冲击。
眼前黑影见她毫无反应,平静中流露出一丝不耐,一指轻点她眉心,一瞬后退走。
就在那一瞬的时间里,陈婉婉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画面与片段,身前身后的许多事渐渐明了,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看见自己服下攒了两年的安眠药,在痛苦中死去,死状难看,看见姜玲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看着她的遗书流泪。
她看见新闻报纸和网站报道了她的死亡,健康的人们热烈讨论,指点不休,溅出的每一滴口水都变成了箭,刺向与她一样的许多人,他们只能沉默不语。
她看见一只青鸟在数十强者围猎中独自顽强抗击,一张巨网网住了它,鲜血染红了羽翼,它仍奋力向上,直到一支羽箭刺瞎了它的一只眼睛。
她看见那只青鸟奄奄一息,哀啼不止,已入绝境,却在围猎者放松的一刻爆出一声啼叫,不惜毁了鸟喙也要冲破巨网,飞出包围。
她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双手抓紧了身上罗裙。
她看见那青鸟强行飞行千里,甩脱沿途追兵,最后落入陌生林中水涧旁,流水冲刷着它的头颅和带血的羽毛,它勉力饮了几口水,晕死过去。
她看见一只绿鹂冲进林子,落地成人——正是青铃儿,拾起了青鸟带回住处日日照料。
一月后,一缕魂魄从远方天边而来,注进了青鸟体中,它终于醒来,变成一个十岁上下的青衫姑娘,那姑娘小脸薄唇,眉眼温婉,肤白唇红,清丽无双。
她刚醒时眼眸清亮,片刻后却失了机敏,变得表情呆滞,畏畏缩缩,日日只知流泪,不敢踏出院门一步。
几日后,她看见一缕魂魄在黑夜时离了姑娘身体,片刻后又一缕新魂注入,再次醒来的姑娘,性情乖张愚蠢,满口胡言乱语,处处挑衅,青铃儿跟在后面百般受累。
最后,那姑娘被关进了柴房,入夜后,一缕魂魄离开,一缕新魂来到。
她知道最后那缕新魂就是她自己,她是第三个进入青鸟身体的魂魄。
“青鸟有无数化身和魂魄散落尘世。”黑袍男人等她平静下来,缓缓开口。“你只是其中一缕。”
“她受伤过重,元神难以维持,需要进入数百年的休眠。”
“休眠前她托我照管身体,取一缕流落的魂魄替她活着。”
“前两个都不行,你也很差。”
陈婉婉感觉他说话时乌黑的眸子一直看在着自己的双眼,但又不止在看着自己的双眼,说最后一句话时甚至有一种被看进了灵魂的错觉。
“你也是魂魄之一,你为什么不替她活着。”陈婉婉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声音已有些沙哑。
“我不能替她活着,我只能和她共生,我是她,但是另一个她。”男人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陈婉婉又问。
“我说过了,替她活着。”
陈婉婉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与其说是一缕魂魄,不如说是青鸟的另一个思维,用前世的术语来说,就是另一重人格,只是眼前这重人格可以和主人格共生,却不能取代主人格,所以才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