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五果同长伯坐在房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眉目含笑。
她坐在长伯旁边,看着然林殿她亲手栽种的梅树,有风吹过,梅树上的桃符相撞,竟有些竹木翠柏的声音。
从长伯第一次在应南的生辰起,已经过九年,梅树满园桃符万千,只一句“生辰快乐”。
五果捞起旁边的酒,对着长伯眉目含笑:“今天是我的生辰宴,怎么的也要祝福一下吧。”
长伯没有理会,幽冷的目光望着庭院,若有似无的带着淡淡的疏离,一如多年前一般。
就好像他栽种了多年的梅树一样,即使梅娘好生罩照顾,也总是比在北雪的活着短一些。
五果这时候才恍然明白,纵然她父皇为她栽种了满园梅树又如何,可它终究不属于应南。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继续说:“听闻你们北雪的梅娘手艺甚是精巧,不如说说看。”
长伯顿了顿,拧眉纠结了半刻才开口说:“我的母妃,就是一位梅娘。”
长伯的母妃本是世家的庶女,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当时还不受宠的北雪皇。
家族中不受主母待见,王府中又不被正妻所喜,所幸养的一手好梅,间接夺了皇帝的好感。
一孕两子也曾后宫大显过。
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王权争夺,牺牲的总是女子。
五果静静地听着他说童年,这本该是明日聊天的话语,如今卡着他母妃三个字却总是让人心里涩涩的难受。
她笑了笑,指着后宫中最靠近皇帝寝宫的栖凰宫,她说:“我的母后,大应的皇后,父皇爱她十年,也囚了她十年,可我总觉是她的错。北长伯,我是个自私又薄凉的人,所以原谅我,原谅我不放你离开好不好。”
她笑着望着长伯,其实她母亲那一代的故事,谁对谁错,又怎是她能评判的呢。
林公公是母后从小的侍从,却也曾利用她逼死了林氏全族。
她父皇自母妃及笄之日便以正妻之礼相迎,却在最后还是灭族立后。
至于林皇后,她更可悲了,余生六十年,她唯一没想到的相伴之人就是父皇。
她当然也知道,谁多谁错,功多过多,都不是她这外人能评判的。
林公公为了不让母妃担心愿意曝尸荒野,而父皇为了自罚当年罪过一直放任肃王壮大。
林皇后被废之日,却是父皇偷偷放她出宫之日,那座被锁起来的栖凰宫,实际上早已空无一人。
可怜她父皇一生骄傲放纵,却始终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爱一个人。
林皇后在其中何其无辜,自始至终都是个被无辜卷进其中的弱女子。
只因为得了两人所爱,就一生困顿其中,就母家无一生还。
可她是应南皇万俟烊的女儿。
她父皇自她出生起就极尽可能对她好,所以就算知道当年那些事,知道父皇做错的比较多,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她甚至会以为,她父皇爱着,她母后就该理所当然得受着。
或许就是这样的性格也导致了长伯多次被欺辱她的无动于衷,导致了他想回国她拦着。
她是个极其自私的女子。
她生在这儿,家在这儿,对于应南,对于这皇城的归属感早在这十几年中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长伯没说什么,五果让他望着她他便望着,眉眼清淡,就好像,当年他在然林殿她未救他时,他看她的目光。
五果撇过头,不去望身边的人,半天才说:“如果你有一天回北雪了,你会忘了我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