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人行为上很低调,就像这祖宅处处弥漫着的古旧气息一般。虽说老气,却更质朴。或是受海丘故国影响,这宅子里引了柳江的水,共有六池两榭,池子处或置假山或种有莲花,虽有意趣,但那池子总修得方方正正,规矩无比。若再细看,那池子边上的石头面上刻着精细花案,千差万别,哪一个不得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
薛文羽自从到了江州,便很少出面去拜会地方贵族,若说是摆个茶会,参与个雅集,那到也可行。可树大了都要招风,何况他们这家呢?薛夫人有句话说,人活着总要有点可以计较的事情,天底下哪有独善其身的美事。不过读书人异想天开,自我安慰罢了。百里怒云很是认同。
所以偶尔还会有地方上的贵族人士来到他们薛府来瞻仰风光,不多久,江州就吹起了一股海丘之风。
百里怒云住的那个院子靠近厨房,却是独门独院,以前她自己住的时候薛文羽特地命人加了院墙,是怕她不习惯这环境。此时因为三月雪受了点伤,需要煎药,尽管薛夫人已经给她收拾了干净的房子,她们还是特地选在了此地。薛谷一路跟着她唠叨,问她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百里怒云自然没有回答。厨房后面隔着鸡棚就是马厩,百里怒云先过去看枣儿如何。却见有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乞丐在给枣儿刷毛,奇怪的是这枣儿一向嫌这弃那的,这会居然乖顺无比。百里怒云奇怪,就问那人是谁。薛谷就自豪起来,说:“姐姐,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前有匹母马生下了枣儿的种吗?我给取的名叫小枣……”
那也是上年的事,百里怒云没想到,枣儿已经一把年纪了,却*!短短一个月就勾搭上母马!而且还生出一匹很有枣儿风范的小枣来。
“前阵子我带小枣出去玩,这个大叔就是半路上冒出来的,他从桃花镇一直跟我到夏川,像是无家可归的乞丐。他就抱着小枣傻笑,说‘好马’。我就想啊,连他都能识出小枣是好马,我就求母亲把他留下了。你可以叫他傻叔啊!”
“傻叔?”
“对啊,傻叔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话都讲不全。他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还大吼大叫,有时候突然痛哭。啊,还有一次,他自己偷偷骑小枣,被摔了一次,从那之后就正常多了,常常就蹲在小枣身边给它吃,给它刷毛。这几天也是傻叔一直给你照顾枣儿。啧啧,姐姐,是不是真的就些人天生适合做哪些事呢?你看一向谁都不服的枣儿怎么那么听傻叔的话?”
百里怒云走过去,枣儿已经看到了她便扯着脖子乱叫。傻叔像是自己的孩子受了惊似的忙抱着它安慰起来。他往枣儿身上一趴,半张脸落入百里怒云眼中。那张脸又老又脏,看着好像还有烫伤的痕迹。
薛谷走去憨笑着说:“傻叔叔,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姐姐,薛红薇。唉,姐姐,傻叔会说你的名字呢!”
结果,傻叔松了枣儿往后退了些盯着她片刻便傻笑起来。薛谷在边上解释说:“姐姐,傻叔喜欢你呢!”百里怒云直接一脚过去说:“放屁!”
小枣和枣儿不和,所以它关在另一边的马厩里。两匹马毛色相近,但小枣更瘦小些。薛谷说已经这样不再长了,这大小到是很适合百里怒云的体格。
她以三月雪不见男客为由把薛谷打发了。
房间里青豌看到了她便紧张兮兮问她昨夜怎么彻夜未归。她咧嘴笑,说:“有好朋友招待我呗。”
“哼哼,你好朋友?说来听听?”三月雪发话了。百里怒云脸一沉没答话,三月雪一副你这小丫头去了哪里都逃不过雪姨天眼的表情盯着她看。她只好回头问:“江仙,我的画临摹下来了没有?”
她说的也就是从安南长秋公地宫里拿到的那副画,真品自然不能弄坏了,所以就叫江仙临摹了一份。江仙一向行事快捷,早已经准备好了,她接过手查看,满意的点头,说:“咱们准备出发吧。”
外面偷听的薛谷很不开心,跑着就要告诉母亲去。屋子里面的人收拾东西别提有多快,等薛谷和父亲母亲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后门那只有傻叔一人站在那里望着那远处发呆。
百里怒云和江仙化妆成小肆,马车里的那是夫人三月雪和婢女青豌。此去一口气到了颖河与海庆边上的西牙口古镇。这一路正是紫凰圣教之传说喧嚣江湖之际,还有四不堂怒杀熊海之事四散武林。但她们却是往北行,与这消息算是正错过了。
按三月雪的吩咐,她们暂停西牙口,这西牙口也是东南西北四方往来的重要关隘,每日休息来往的商队川流不息。而他们要找“长德药铺”,与那大鹏广聚一样长德药铺也曾是知阳女名下的产业。百里怒云很是疑惑问为何紫凰圣教这么多年仍有此产业在关内,三月雪却也说不清楚说自她懂事以来便知圣教在关内有不少产业,但却是从何而起,因谁而起,谁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