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年轻姑娘,身子骨硬朗,苏禾吃了药歇一觉,次日便大好了。
她像往常一样早起,用罢早饭,便随林姑姑去东直房,和赵毓贞、秀吉等人围坐在小方桌前打络子,捻彩线。
苏禾不愿同秀吉坐得太近,见荣儿两边的位子都空着,便坐到她身边去。
林姑姑一走,她们又叽咕起来,苏禾从不参与进去,可她发觉荣儿这个平日话最多的人,今儿也一言不发,只不停做活儿,将两条彩线和银线拧成一股。
苏禾见她弄错了,应当再加一股青金线,四股拧作一股,不然绣出的彩凤羽毛上没有光辉,她于是轻拍荣儿的手臂想提醒她,话还没出口,荣儿忽“啊”的一声站起来。
屋里十几双眼睛齐齐望过来,苏禾也被吓得一愣,“你怎的了?”
荣儿惊恐地四下看了眼,“我……我要出恭,”说罢失魂落魄的,快步往门口走去……
人一走,便有绣娘小声抱怨:“她今儿怎么一惊一乍的,用早饭时也是,掉了个包子便吓得跳脚,往日也不是这样。”
秀吉正打络子,手上飞快地挑线,“呵!想是昨儿头回去大内送衣裳,那阵劲儿还没过去。”
几人听她这样损人,都笑起来。
这时林姑姑过来了,她在门口掀起半边帘子,向里肃道:“没个正形儿,主子跟前也这样说笑?也一惊一乍的?我原叫你们少吃寒凉之物,免得肚子疼,做活儿时总要出恭,有人不听劝——”
话音未落,忽听得外头喊:“司礼监来拿人了,司礼监来拿人了!”
像往平静的湖水中砸了块大石。
林姑姑帘子一放,立即转身往庭院里去。
绣工们也都放下绣花针,苏禾等人放下手里的彩线,一齐凑到支摘窗前或门口,伸长脖儿往外望。
只见两排小内监开道,三个太监从照壁后走出来,在庭院中站定了。
为首的正是沈阔,他未戴头冠,一身香色飞鱼过肩曳撒衬得他有点女相,加上脸白,五官秀气,便显出一种别样的病态阴鸷,而他身后两个太监,比他年长,却恭恭敬敬跟在他左右。
两边直房的宫女太监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只有几位姑姑、管理、和少监等人陪着笑走出去迎人。
众人才来针工局不久,没见过这样大阵仗,有个小奴婢忍不住感慨:“司礼监的公公果然瞧着都比针工局的高大俊俏。”
四位绣娘在宫里有些年头了,认得沈阔等人,其中一绣娘白了那奴婢一眼,“还说风凉话,当心把你们拿了去,那可真是有去无回咯!”众人听见这话,又都不敢作声了。
苏禾想知道沈阔的身份,便道:“我看领头那个年纪轻,在司礼监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怎么不要紧?”那绣娘看傻子一样瞅了眼苏禾,“是你们新来的还没认全人,这位沈管理可是沈公公的干儿子,你们往后见了他记得绕道走……”
在绣娘滔滔不绝的话语中,苏禾得知沈阔是内官监一小小管理,确实不是要紧人物,可司礼监提督太监沈莲英认了他做干儿子,便他的衔儿不高,谁见了也不敢不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