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姑听见这话,肃着脸看了芸儿一眼,“今儿只是侥幸,你这样夸她她得了意,还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在宫里就要老老实实不出差错,下回再站出来说话,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苏禾默默低了头,她也知道惊险,只是凡事总得有人出头,她不出来说话,大家不就都得去司礼监受刑了么?
然而她料不到逃过了皇后那关,却没避过针工局掌印徐公公。
她们一回到针工局,便被叫去了明间儿,徐公公在那儿踱着步子,见几人回来,赶忙问左少监延福宫的情形,后又看了那身正红色九凤来仪吉服,气得牙齿打颤,“谁干的,谁这么大胆子连皇后娘娘的吉服也敢烧?”他用拂尘指着面前的几人,每指一个,便低下一个头。
“自个儿不想活了,去投井也好,一头碰死也好,做什么要拉上整个针工局垫背?别叫咱家查出来,不然不等娘娘问,咱家先要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徐公公踱着步子,怒目扫过每一个人,最后拂尘一拍芸儿,“你们四个去把娘娘的吉服缝补好,其余的都跪着去,谁干的赶紧站出来认罪,不然便跪到死。”
众人不敢违抗,各自应是去了。
跪也不是单纯的跪,受罚的宫女须面壁而跪,伸出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与地面水平,通常站不到半个时辰,两条手臂和腿便都麻了,而徐公公没说罚多久,几人更觉挨不到头,简直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不到半个时辰,几人都双臂发颤,热汗直流,左少监和有才公公后背被汗水浸透了,苏禾等人还紧咬牙关坚持,翠儿忍不住手臂垂下了些,立即一竹条抽过来,她不得不又抬起手,带着哭腔道:“奴婢没烧娘娘的吉服,奴婢连碰也没碰过那衣裳啊!”
接着有才公公也骂起来,“究竟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咱家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其余几人也开始抱怨,而一向暴躁的秀吉却格外沉默,苏禾看了她一眼,想起昨晚上她起夜,及今日的种种不对劲儿,有些疑心,但转念一想,她干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直到晚饭时分也无人站出来承认,下值后针工局众人都在看她们的笑话,少监和林姑姑的老脸丢尽了。
徐公公见无人承认,只好免了几人的罚,命她们去用饭,但她们手臂无力,已捉不起筷子了。
而徐公公到底怕抓不出幕后黑手,皇后娘娘开罪,想着查案是司礼监的专长,次日便请了司礼监的黄公公过来,于是一早苏禾等人仍被押去了司礼监,另司礼监还留了四五人下来找寻证据。
不同于惠妃丢镯子那回的审问,这回苏禾等人被关进了刑房,屋里处处摆放着悬挂着刑具,木驴、铁裙、墩锁以及各样奇形怪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刑具,光看一眼便叫人瘆得慌,更别提有些刑具还没洗净,大热天的,那股血腥味儿在屋里经久不散,闻得人作呕。
黄程就坐在几人面前,他三十来岁年纪,身条板正,着一身藏青色曳撒,肩头和衣摆处用银线绣飞鱼和流云纹,层层叠叠。他生了一张鼠脸,眼睛贼,鹰钩鼻,好像闻不见血腥味儿似的,端着盏茶慢悠悠啜饮,不像要审人,倒像要跟人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