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我再次见到江潮是我出院的时候,他开车来接我们。温和地冲我笑,拎着我的东西,一路上和人熟捻地打着招呼,有医生有护士。
我出院后被搬进妈妈家住着,住原来的房间,虽然已面目全非,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上还放了一个漂亮的白瓷盘,盛着浅浅的水,摆了一圈漂亮的茉莉花,香气盈室。
江潮把我的东西放下就又出去了,江叔在厨房里忙着,我和妈妈坐在沙发上,妈妈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毛衣在织,大红色,式样简单漂亮,我瞅瞅她,她白了我一眼:“不是抱怨我不给你打毛衣吗?”我指出:“太红了。”她凉凉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开始穿红着绿了。”
这是什么妈呀,我趴倒在沙发上,半晌,妈妈托了我的脖子,拿靠垫垫在我脑后,拍拍我的脸:“这疤什么时候才能褪净,脸上全是骨头,你呀,怎么长得就不象你爸呢。”
我说:“咦,我长得象你不好吗?”
她客观地说:“你爸长得好。”
所以几十年都遭人惦记。
不过我心满意足地看着妈妈和江叔默契恩爱的互动,真好。
吃饭的时候门打开,江潮走进来。他手上拿了一包东西放在一边,妈妈招呼他洗手吃饭,他朝我笑笑,洗了手过来坐下,吃饭。
我心里翻腾,面上保持平静,怔忡间,他夹了块鱼放在我碗里,轻声说:“多吃点。”我抬眼看他,他却避开眼睛,笑着对我妈和江叔说:“出院的时候还好时间早,现在路上挤得很。”
我低头吃鱼,是剔了刺的,浸了鱼汤,仿佛和从前一样,可是我胸口哽着的那块告诉我,不一样。
太没出息了,我又忍不住骂自己,已经知道结果,已经肆意快乐过,还想干什么?我挺直背,深呼吸,然后说:“你那辆车本来就不适合在城市里开,太挡路了。祸害。”
他微微一怔,笑骂:“给你说得跟大货车一样,你那什么品位。”
我笑嘻嘻:“我品位不好,低碳生活;你品位好,3.6的排量。哼。”
他不甘示弱:“你低碳生活,吸二手烟尘;我3.6的排量,让别人吸烟尘。”
这么,这么无耻的话,我好笑,又笑不出来,他也一样,终于还是不能跟从前一样。
只有妈妈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咱们再来打麻将吧。”
我脱口而出:“妈你最近缺钱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