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府的灵堂已经重新点上了烛火,纸钱又新叠了一摞。夜里有点冷了,送了些软薄的春衣,胡夫人披在身上,冷眼瞧着这些西川臣子。今日在此争论了一天,大帅的出殡仪式都被耽搁了。
这个林一亭,胡夫人本来是极不喜欢的。她与大帅不曾有过女儿,其他小妾或有生养的,都没养成,因而这算是两人的一个遗憾。谁知见着了这丫头,大帅一门心思将她养做女儿一般,疼爱有加,看得胡夫人心头酸酸的。如今当着他的面就要处置这丫头,他若睁眼看着,会有多伤心。女人大都心软,特别是有儿女子孙的,胡夫人也不例外。
眼睁睁看着这些年近半百的臣子口诛笔伐,对着一个年龄尚轻的女孩。这女孩却不羸弱,脊梁骨挺得笔直,两只眼睛睁得浑圆,时不时争辩两句,搅得他们无法为她定罪。
胡夫人道:“少帅说了,让林护卫说说心中杀害我夫君的人选。你等却在此争论她是否主导假传军令。可笑,我西川军营重地,牢狱重地,岂是何人都能互通款曲的?这分明是西川内政问题,疑心生暗鬼,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鹰眼,你可听到了,要彻查,连着这座帅府,里里外外,给我仔细地查,别漏过一草一木。”
李翰感激地看着这位亲人。从前胡夫人怎么都看不惯他,今日为一亭说话,却让他十分地感动。
鹰眼在暗中应了一声,并未现身。
诸大臣没了底气,又辩不过一亭,自然退居一侧。
李宣盛道:“你可说说,父帅此次遇险,是何人所为?”
林一亭双眉拧结,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不下百遍,心中来来回回的名单一个个地剔除,如今也摸不着头绪,可怎能这么轻易地过去。
“少帅,大帅是被人先刺了一剑,此剑虽然致命,大帅的盔甲挡住了,或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能做到如此的高手,来来回回,逃不出几人。红叶楼是惯会收集辛秘的,其中隐藏高手不少,又不常在在江湖显摆,因而很少有出名的。能有这样造诣的,红叶楼楼主有这样的实力。其下左右护法尚可,七位大宗师各有所长,倒无法辨别。除此之外,散客之中,高手也不在少数,却未曾听闻有人的绝招是幻术加刺杀的。这人隐藏之深,绝非一般武林人士,或许是哪家豢养的杀手。”
李翰道:“你的意思是叔父之死,是有外敌算计造成的?”
林一亭顿了顿,如此明说可不好,况且这些人中间保不准有什么猫腻,因而道:“若是细究或许与此次将林一带离大牢之人有关联。若非他们急于将此事嫁祸给我,也不会狗急跳墙,将部署在西川的力量显露出来。明显是为了包庇这样一位高手,为他遮掩。如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免之前死因成迷的名人再做查证,找出些什么不利证据。”
大臣道:“大帅之死,就甩锅给一个未曾出现的人,如何服众。少帅敢去说,我可不敢去,这样的话,从老臣口中可说不出来。”
黄思忠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坐在太师椅上,腿脚已经麻木了,只能侧身施礼,道:“如何不敢说。大帅为西川操劳半生,如今都去了,难道这幕后主使之人,还要遮遮掩掩的。我若是知道是谁设计大帅,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胡夫人道:“此事不可不查,少帅可有人选?”
李宣盛望了望这些大臣,无一人可托付的,都等着看他笑话。也不知道自己站出来。可这样的事情,做得好自然得脸,做得不好就是丢官丢爵。
“这样的事情,诸位不是忠臣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黄思忠道:“若是交给他人,老臣断不敢同意的。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人,可助少帅查清此事。”
李宣盛看向黄思忠,道:“何人?”
黄思忠指着一人道:“这样的事,既然是由他起的,自然也应交给他去办。枫思城不正好合适?”
大臣连忙阻止,道:“他之前在王仁处供职,如今突然来我西川,谁知道打得什么算盘。”
先前还平静的武将,立即反对起来,枫思城曾经杀过西川将士,与他们多有旧仇,怎么能一笔勾销。反观未曾与枫思城有过交集的人,看着他多了几分欣赏。
李翰道:“少帅何须心烦,枫思城曾经也在西川待过数年,就住在汝南城。也算是半个西川人。况且翰听闻王仁不善用人,像枫少侠这样的英雄人物,在他帐下毫无出头之日。枫少侠又是个仁人义士,怎能忍得。王仁两位公子,王苏珩嫉贤妒能,自身能力不足;王苏衍又是个草包,又想接管中原大大小小的商务,这样的地方,枫思城这样的耿直汉子,又怎么能容忍。诸位将士难道看不到思城的能力?”
大臣瞧了一眼枫思城,心中的小算盘叮当响,他做得不好,无法在西川立足。若是好了,也是大家的功劳,毕竟他在西川毫无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