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贾宝玉心中极为忐忑,不知该如何安置青娥,也不知该如何向众人解释此事,又担心湘云、宝钗、宝琴几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
青娥见他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忙问道:“公子家中可有娇妻?”
贾宝玉忙摇头道:“没有!”
青娥心中稍安,随即露出娇弱无助又楚楚可怜的神情,眼眶泛泪道:“奴家愿一生一世侍奉公子,还望公子怜取眼前人,莫要将奴家送于别人。”
贾宝玉见其神情堪怜,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瞬间怜惜之心大起,有一种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冲动,随即恨不得剖心挖肺的安抚道:“姐姐放心,我万不会做那等摧花残红,折辱姐姐的事来,姐姐且跟我回府,等我回明了老太太、太太就安置姐姐,万不会让姐姐受了委屈。”
青娥心中暗喜遇到了一个怜惜自己的人,素手浅浅拭泪,眸中深情款款道:“谢公子怜惜。”
随即想到贾宝玉家世不凡,便问起他府里的事。
贾宝玉挑挑拣拣将贾家的事大致和她说了一通,青娥听后心情很是复杂,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位多情公子,默然片刻又安慰自己道,如今的处境总比待在王府做歌姬要好,同时芳心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及至荣府,贾宝玉打发走北静王安排的人,偷偷带着青娥回到大观园,将她暂时交由袭人照顾。
青娥方才已问明袭人的身份,知道她虽是丫鬟,但已经怀了宝玉的骨肉,是宝玉房中第一受用的人,便放低姿态,主动亲近袭人,又将自己的一些首饰,送于院子里众丫鬟。
袭人见宝玉只是出去一趟,就带回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又见她一来便到处送礼收买人心,顿时心生警惕。
只是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贾宝玉便急着去回贾母了。
袭人无奈只得让麝月帮忙安置青娥,让她暂时住进晴雯留下的房间,自己则回到房中暗暗垂泪,没想到防住了家里没防住外头。
贾宝玉刚至门口,便听到鸳鸯满是决然的声音,忙快步走了进去。
鸳鸯哭诉道:“我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是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服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
“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含糊,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说着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
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见她已剪下半绺来,忙替她挽上,又庆幸她头发极多,铰的不透。
鸳鸯兀自跪在地上伤心,悲泣自己的命运,本想用心服侍老太太挣个好前程,没想到前程没挣着,反倒彻底失了后路。
自己本就不愿做姨娘,姨娘虽说是半个主子衣食无忧,可几乎等同于奴婢,生了子女没有管教的权利,没有子嗣更加窘迫,强自争命更讨人厌恶,赵姨娘、周姨娘她们甚至连自己的地位都不如。
何况大老爷又老又贪财又好色还喜新厌旧,只要略平头正脸的丫鬟便不放过,左一个右一个的收在屋里,整日也不干正事,只一味的陪小老婆喝酒胡闹。大太太又没有成算,只知婪取财货,同样面目可憎,自己宁死也绝不跳进这火坑。
贾母听后气的浑身乱颤,知道大儿子并非看上了鸳鸯,而是想通过鸳鸯霸占自己的钱,若是真看上了她又岂会不来求自己,反倒暗通曲款,私许姨娘之位,口中骂道:“我总共就剩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又见王夫人在旁,想起她素来敷衍自己,如今王子腾进京她有了靠山岂不更加嚣张,便敲打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却盘算我。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王夫人忙站起来,心中暗骂老太太糊涂了,此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细细一想,怀疑老太太在借题发挥,明里说鸳鸯,暗里说湘云、黛玉或者晴雯那丫头也说不定,心中暗恨,但不敢还一言。
薛姨妈见老太太连王夫人都怪上了,反倒不好相劝。
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着姐妹们出去了。
探春心想王夫人虽有委曲,如何敢辩,薛姨妈也是亲姐妹,自然要避嫌也不好分辩,宝钗也不便为姨母辩,李纨、宝玉一概不敢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