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谪守巴陵时重修岳阳楼,由范文正公作记、苏舜钦书写、邵竦(sǒng)篆刻,文章、书法、刻工、木料皆属珍品,谓之四绝。
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当时为何要托苏舜钦书写呢?
因为苏舜钦书法笔力豪隽,超迈横绝,汪洋恣肆,大开大合,其诗作也是豪迈奔放,有别于梅尧臣的微婉古淡、含蓄深远,彼时由其书写《岳阳楼记》,当是不二之选。
此刻,雕屏前站着一个身着墨绿长衫的年轻人,身材颀长,头束逍遥巾,飘逸洒脱,手持折扇轻摇,一手负于身后,正望着雕屏,气定神闲地念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待那年轻人念毕,忠尧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似乎微微一惊,从自我沉醉的世界中回过神来,转过身来望向忠尧。
就在看清那人相貌的瞬间,忠尧三人不禁大吃一惊,齐声惊呼:“曹正安?!”
眼前这人表情略有诧异,似笑非笑,但长得像极了曹正安,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人疑惑地问道:“三位,认识家兄?”
忠尧定了定神,点点头,又问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那人收起折扇,拱手道:“在下姓曹名仁安。”
“敢问尊驾别字?”忠尧继续问道。
“在下字长恭,不知诸位……”曹仁安说着扫视三人,欲言又止。
“哦,我明白了,”黎诗恍然大悟道,“你是曹仁安,你兄长是曹正安,你二人是孪生兄弟?”
曹仁安绽颜笑道:“姑娘真是聪慧,一猜即中。不知三位尊姓大名?”
忠尧说道:“哦,在下忠尧,这二位是我同门。”
黎诗拱手道:“在下姓黎名诗,尚未行及笄之礼,故而无字。”
“哦,原来是黎诗姑娘,失敬失敬。”曹仁安连忙拱手还礼,一举一动颇有些谦谦君子的风度。
这时,子翃也拱手说道:“在下子翃,未及弱冠,亦未取字,能与阁下相识于此,乃三生有幸。”
“啊,彼此彼此,幸会幸会。”曹仁安粲然一笑,拱手答道。
寒暄过后,言归正传。忠尧向其说明来意,并简略叙说了一下其兄曹正安遇害身亡的经过,曹仁安听罢,不胜悲戚,泣不成声。
忠尧好言劝慰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请长恭兄节哀。令兄临终前托付我将一封信转交于你,还有这行囊,是他的遗物。”言毕,从怀中取出那封沾着血迹的书信,又将手中的行囊一并递与曹仁安。
曹仁安接过书信与行囊,拭去眼角的泪水,展开信笺看了看,不由脸色陡变,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低着头,凝视着信纸,一只手用力攥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拿着信纸却在微微发抖,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淌,一滴又一滴,不断滴落在信笺纸上。
忠尧三人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不禁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半晌,曹仁安微微闭眼平复了一下心境,睁开眼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时穷节乃现,多谢三位危难之际舍身相助!此等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当涌泉相报!家兄受奸人所害,死于非命,这笔账迟早要算个清楚!在下须即刻启程,赶赴渝州!后会有期!”言毕,朝三人分别拱了拱手。
子翃和黎诗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惊呼道:“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