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mòqí)甲眼带笑意,斜眄(miàn)了一眼舱外,忽然站起身来,朗声吟道:“小雁斜侵眉柳去,媚霞横接眼波来。鬓垂香颈云遮藕,粉着兰香雪压梅——”
话音甫落,环顾左右,全场陷入了沉寂,大家似乎都在细细品味,片刻之后,水军副都点检韩复恍然大悟,率先打破静默,高声说道:“属下明白了!尚书令喜欢海棠,上将军喜欢雪梅!而且都有一个压字!哈哈哈!”
众人闻言反应过来,也是开怀大笑。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渐渐有些轻浮而又轻佻。
水军副都点检韩复微醺,有些飘飘然,开始活跃起来,大大咧咧地将袖子一捋露出腕部,说道:“尚书令和上将军皆是文雅之士,都比较含蓄,我乃一大老粗,喜欢、喜欢直接……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哦,哦——,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他酒有点喝高了,说话变成了大舌头。
常州刺史许仁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唉,你舌头别绕了,倒是快说呀!”
“嗯——,翠柳眉间绿,桃花脸上红,薄罗衫子掩佳人。一段风流难比,像白莲出水中。”韩复面红耳热,舌头有些大了,吟诵诗句时唾沫星子乱飞,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许仁说道:“嗨,你且听听我的。幸因今日,得睹娇娥。眉如初月,目引横波,素颜未消残雪,透轻罗。比之如何?”
“半斤八两。”韩复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服气。
“五十步笑百步。”许仁不假思索地说道。
二人相视,默然不语,忽然噗嗤一笑。韩复高声说道:“那还不喝一个?”
许仁即刻赞同:“甚好,来,干!”
此刻,尚书令方仲咏的幕僚孙琪、张啸元起身向在场各位行礼,孙琪说道:“我二人忝列尚书令门下,今日尚书令受邀,蒙南宫将军不嫌,得以陪坐。在下不才,愿与啸元各献应景之词一首,配以书画,聊以助兴。”
张啸元恭敬地说道:“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
“甚妙、甚妙!那就有劳二位先生了。”南宫羽大喜,即吩咐左右:“速速取来笔墨纸砚!”
侍立在侧的两名婢女盈盈屈膝,齐声应道:“是。”转身离去,不料刚走出几步,又被南宫羽叫住:“且慢!”二人转回身来,静候南宫羽命令。
南宫羽沉吟片刻,叮嘱道:“诸葛笔自魏晋以来闻名天下,讲究古法传承,笔就取宣城诸葛氏之三副笔,也就是苏学士偏爱的鸡距笔,宛转可意,适合小字楷书的那种,另取黄太史素喜的无心散卓笔、侍其瑛所制枣心笔,
砚取建窑黑瓷太史砚、风漪纹绿洮石曲水端砚,纸取奉进朝廷的贡品冰翼纸,托裱取冠绝天下的川纸布头笺,速去速回!”
“墨取哪一种?还请将军示下。”一名婢女问道。
南宫羽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差点将墨给遗忘了,沉思片刻,便说道:“黄金易得,李墨难求,墨就取徽墨,李延圭秘法所制之李墨,以及徽墨之极品,——张遇秘制的‘供御墨’,加了麝香和金箔的‘龙香剂’。”
“是。”
两名婢女即刻领命而出,孙琪、张啸元两人躬着身,听南宫羽报出这么一长串笔墨纸砚,不禁面面相觑,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