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沧桑还是不明白,再等着大款张等一伙人从小推车的下层里抽出一个黑色瓶子,从瓶子里倒出几棵棕黄的药丸的时候,沧桑才意识到这是在吸毒,那个棕黄色的药丸就是麻果,一种刚刚时兴的毒品,而在小推车上层锡纸里包的就是粉末状的冰毒。沧桑这才明白消费为何如此之高。她看着这一伙男女先把麻果放进嘴里,就着一口水吃下,然后有条不紊地把水晶长槽器皿摆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再打开锡纸包,露出白色的粉末,每一个人拿着自己面前的不锈钢汤勺挖少许的粉末放到自己面前的长槽里,早有服务员在下面点着了火,沧桑就看见在一缕缕浅蓝色的烟雾缭绕中,一颗颗头颅贪婪地凑了过去,拿着吸管在长槽上尽情地享受着。
大款张吸完之后,昂着头躺在沙发上,嘴里轻轻地呻吟着,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沧桑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她也知道吸毒,在夜总会的时候,也听说过,但是那个夜总会里是禁止客人吸毒的。逐渐亢奋的大款张把沧桑狠狠地搂过来,手里捏着一颗麻果就要塞到沧桑的嘴里,沧桑猛地跳开,惊恐地看向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男子。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看向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端庄儒雅的大款张。大款张显然被沧桑的举动伤了面子,站起来怒吼道:你他妈的老实坐过来。其他男女都已经进入了毒品的兴奋效力,兀自躺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
沧桑想起来应该夺门而出,她终于明白,自己上的不只是一条船而已。她刚要转身,男子就扑了上来,沧桑被扑倒在地上,只觉得后脑勺咣当一响,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感觉男子把药丸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又灌着水吞了下去,她想挣扎地站起来,她想努力地把药丸吐出,却发现身边周围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有的压着沧桑的四肢,有的抬起她的脖子在灌水。随着药丸缓缓地进入肠胃,沧桑在那一刻听见了灵魂落地的声音,清脆如水而又沉重如瀑。
等到沧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窗帘被微风卷起,有光落进来。沧桑睁开眼睛,似乎是在打开天地。她慢慢地坐起来,因为阵阵凉意才察觉出自己是浑身赤裸,她就这么光着身子躺在这歌厅房间的地板上,她环顾四周的沙发,才发现不只有她一个人,沙发上的那些男女全都赤裸着身体,有的还叠压在一起。房间里一片狼藉,似乎刚刚被战争掳过,在沧桑周围到处是散发着腥臭味道的粘成一团的卫生纸巾和空了的白色塑料针管。茶几上的玻璃器皿有的摔成粉碎,在玻璃上残留着少许的白色粉末。她终于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她迟钝地抬起自己的胳膊,发现在手腕上方的血管上有着几个针孔还留着结了干疤的血迹。她混混潦潦地站起,下身阵阵刺痛,看过去竟然红肿一片。她慢慢地看见那些男人在自己的身上狂笑不已。身后传来梭梭的声音,一众男女逐渐从药效里缓醒,一个个满不在乎地穿上衣服,谁也没有看沧桑一眼,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逐渐下了楼,沧桑听见那些脚步逐渐远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大款张从另一个女人的肚皮上醒来,揉着眼睛穿上衣衫,看见兀自发愣的沧桑,似乎也感觉愧疚,在地上捡拾了散落的衣衫走到沧桑的背后。
沧桑回过头,看着这个一夜之后骤然陌生的男子。她怎么也认不出他来。
大款张说:“快穿上衣服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公司呢。”
沧桑把衣服一挥手打落,她再想抬起手给面前的男子耳光的时候,才发现手臂软软地垂落,竟然已经没有了抬起来的丝毫力气。
沧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其实远远不是如此。
大款张后来给沧桑道歉,说:“确实是玩得过分了些。不过以前一向如此,生活就是这样。你既然跟了我,就应该顺从我的生活。”
沧桑斥骂:“你的生活就是吸毒,糜烂与悔悟吗?”
大款张依旧不生气,他说:“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不知道我除了这样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沧桑才明白,原来他也不过是车上的乘客,船上的那个普通人而已。他也一直在寻找座椅,却始终都是落花流水,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