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漆黑,只有一道精白光华,笔直如线,从一个面皮淡黄的少年眉心射出。
这道白线却不是什么法器,也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一条幼细的白龙,身子被一股无名的力道扯成一条直线,背上的鬃毛,四爪都服服帖帖的紧靠在背腹上。在略上方,还有一条黑龙,亦是具体而微,只有手指头粗细,但是须发皆张,龙睛中散发荡漾水雾,显示出了极端威猛的姿态。正是这条小黑龙施展了法力,把那一条幼细的白龙扯的笔直。那个面皮淡黄的少年,忽然一声清喝,这根白线忽然断做了一十三节。
这个淡黄面皮的少年正是焦飞,他正在祭炼白金力士符。
白龙精煞的诸多记忆都已经为焦飞消化吸收,但是原本那条白龙临死之际的不屈意念焦飞却无法炼化。焦飞本来也没觉得这股意念有什么用途。但是柳轻烟传授了他五行力士符之后,那条白龙剩下的最后一丝意志,便给焦飞想到了正好用来祭炼白金力士。
五行力士符共是五道,分为黄巾力士符,白金力士符,青木力士符,黑水力士符,赤精力士符。那条死去了不知几多年的白龙,正好是秉承西方五金精气而生,这条古时白龙最后的一丝意念,被运炼为丝,用来绘制白金力士符最为合适。
“咄!”
焦飞一声清喝,背后隐约浮现了三个赤身[***]的少年,那是他阴阳葫芦里又积聚了一些灵气,新制造了三个阴阳道兵。
真龙精煞只剩下了一缕意念,本来就是最合祭炼法器之用,可以让法器滋生灵姓,压制原本的禁制。当初那位“李师兄”就是想用真龙精煞洗练一件法器真龙剪。只是真龙精煞本身并无丝毫法力,焦飞又不想耗费自身的法力,自然就拿这些阴阳道兵来做消耗。
“去吧!”
焦飞把法诀一捏,三名新诞生的阴阳道兵一起飞扑出去,阴阳葫芦吸摄了焦飞的葫芦剑诀的修为,这些阴阳道兵身上都是葫芦剑诀第一层炼气胎动的修为,全部装化为修为之后,也相当于现在焦飞三年,甚至五年的苦功了。
这股葫芦剑诀的法力和白龙精煞最后剩下的一丝不屈意念相合,顿时产生了奇妙无比的变化,顺着焦飞的手势,凭空组成了一十三道“符阵”!这一十三道符阵每一座都是一模一样,都是由三千余枚符箓构成,结构之复杂,千丝万缕,看的人眼花,焦飞也是试演了十余曰,才能一丝不错的布现出来。
“好!不过这白金力士符分作三层,我才完成一层,未免浪费了这这些东西。”
焦飞自觉还行有余力,便把一十三节白龙精煞所化的白线继续拉伸,眨眼间第二层符阵亦绘制了出来,第二层符阵有五千余枚符箓,比第一层符阵整整多了几近一倍。焦飞把这时才略觉功力有些不济,忙把六阳封神幡一抖,分出了数百阴魂,摄入了阴阳葫芦中,不旋踵又有五个阴阳道兵冲出了阴阳造化池。把这五个阴阳道兵一起投入了符阵之中,焦飞法诀不肯有丝毫停顿,一晃眼第二层符阵又告完成。
以焦飞凝煞境界的修为,绘制这白金力士符并不为难,只是他不肯消耗功力罢了。
第三层符阵比头两层加起来都要复杂,总共有一万余枚符箓,焦飞又从六阳封神幡上分出了两三千阴魂,投入了阴阳葫芦……这般祭炼的手法,也只有焦飞才用的起,换作同样是凝煞大成道门子弟,只要祭炼一头白金力士,全身修为只怕就要退回炼气第一层了。
待得第三层符阵也祭炼完成,焦飞把法术一收,一十三张泛着金属光泽的精白符纸落了下来,焦飞收了这枚白金力士符,心道:“这一次闭关祭炼此物,居然花去了二十余曰,比我想象的要久的多了。只是光这三层符阵,还远谈不上位列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之一,我就不信这五行力士符只有这三层符阵。”
“五行力士符的种子符箓也只有一百零八枚,除了祭炼的手法不一样,白金力士和黄巾力士,赤精力士,青木力士,黑水力士都没什么不同。头三层符阵中许多符箓都是重复的,我若是肯花精力,说不定也能自行参详也能推算出第四层符阵来,就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罢了。只是这五行力士符越往上越复杂,就算我能参悟出来第四层怕也要几年光阴,再往上推演只怕花费的精力跟时间,每一层都要翻倍,若不是有长身不老的本事……也罢,反正这白金力士只是干活的,祭炼到这一层已经足够。”
焦飞也懒得试演这新祭炼成的白金力士,收了封禁的法术,闭关了二十余曰之后,首次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实是不曾做惯杂役,站在房前一炷香的时间,居然想不出来该干些什么,这才不得不去敲柳轻烟的房门?说来也怪,他敲了好久,也不闻里面有回应。
焦飞想了一想道:“既然她都不在,我干脆躲懒好了。反正这青极宫除了每几个月开讲,是没什么人来的,这些杂活多干一些,少干一些有什么打紧?有这个功夫,我不如去把黑水真法多修炼几分。”
焦飞可非是什么忠勤老实之辈,他混入青帝苑的目的,也非是做一个合格的杂役。自从吸收了真龙煞之后,焦飞亦曾盘算过,若是自己能够把黑水真法修至第五层真龙蜕变,变可寿至万载,求问长生也可从容许多。只是那时候苦无人指点,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着手修炼第三层以后的黑水真法。再后来,他亲眼见独角雷兕被人围杀,也就对这条路子不再抱有太多指望。
他能够修成黑水真法第五层真龙蜕变,黑龙分身寿有万载,但是却架不住那些不得长生,指望靠夺舍延寿的各派狠人,强人来争夺。而且黑龙分身还有一样不妙,此身此躯全数为玄冥真水化生,再也修炼不得别种道法,他天河正法的修为移转不到黑龙分身之上,一元重水和玄冥真水虽然同为水系真气,却格格不入,不能兼容。
饶是如此,毕竟这也是个后手,加之黑水真法有辅助,天河正法修持也要容易些,焦飞现在凝煞大成,炼罡无路,也只有黑水真法可修炼。
焦飞正要回房去继续修炼,忽然心头警醒,抬眼望时,只见一道遁光明黄如黄昏暖阳,从天上一泻落下。遁光中是一个身材高瘦,面目阴鸷的男子,看起来岁数也不大,见到焦飞却老气横秋的喝道:“柳轻烟怎么不在,快些去把她叫出来!”
焦飞一礼到地,温和答道:“她去了后山洒扫,我这就去帮您叫来!”
那个男子冷哼一声道:“叫她好生梳洗打扮一些,李师叔今天有贵客,缺了歌舞的美婢,如是差了些,仔细你的皮肉!”
焦飞含笑应了一声,转头就往后山走去。他根本不知柳轻烟去了何处,还想帮她遮掩一番,待得听说是要让柳轻烟去充什么歌姬,就连这份心思也省下了。
“左右不过就是个废物,谅他的长辈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种随意抽调其他宫院的侍者的事儿,本来就不合规矩,何况还是为了招待什么狐朋狗友,更是不须理他。我自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修炼算了,让他慢慢等去。”
焦飞只看了那人的遁光,就知道这人的修为不过尔尔,虽然比他高着一点,有炼气第五层炼气成罡的修为,但凝煞,炼罡两层都求俗称,连小仙童秦渔也比不过,他就算不借助任何法器,外物,一记天河玄霜剑也能杀翻此人,保管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俩还手都不能。
似这样的三代四代弟子,青帝苑中有许多,焦飞也摸熟了一些青帝苑中的规矩,知道这些看似气派很大的三代四代弟子,其实也没有多高的地位,真要不理也不外是自己动手,或者找长辈来教训,反正是没法动青帝苑的规矩。只要不惹出那有限的几个高手来,其他的人焦飞也自不畏惧。
焦飞对答的谦恭,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还道这个寒梅侍者听话,但是焦飞一去不回,把他晾在原地一炷香的功夫,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可就有些焦急了。心里暗道:“师父让我去叫几个侍女来陪酒,我若是回去的慢了,必然要受责罚。可恨那个寒梅侍者居然一去不回,等他回来我必然要狠狠的教训他!”可怜他还不知道,焦飞就没打算回来。
又等了片刻,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再也按耐不住,驾了遁光往后面来寻找,飞了不远,见到一层五色桃花帐笼罩了十余步方圆,焦飞正在里面修炼,顿时气的肺也要炸了。大喝一声道:“好你个奴才,唤你去叫人,居然敢在此躲懒。看我怎么惩罚你!”他把手一指,一道昏黄的光华落下,居然是一口飞剑法器。
不过他的飞剑才一接近五色桃花帐,就被上面腾起朵朵桃花托住,凭他如何运用剑法,都不能破去焦飞护身的桃花劫煞气。焦飞每次修炼,都是先用一层桃花煞气,再用一层幻术,里面才是六阳封神幡,幻术不破,他也不会惊醒,故而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指挥飞剑攻打的半天,焦飞都一无所觉。
这不是五色桃花帐有多强,而是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所用的飞剑实在太差劲了些,也怪不得焦飞一见他的遁光就瞧不起。但凡飞行的时候,驾驭法器都是为了破开大气,免得受罡风阻力,但是刚才他飞行的时候,那一口飞剑居然连荡开大气也不大能,可见其本质之弱。
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本拟自己数剑便可破开这个小侍者的护身桃花,没想到几十剑下去,也破不开半点,心头恼怒有增无减,暗忖道:“便是你一个小小的童子,也敢藐视我。不下重手,还真教训不得这混账。”他收回了自己的那一口飞剑,从怀中摸出了十多张白帕子,往空一抛,念念有词,顿时飘落了十四个白金力士来,这些白金力士显形之后,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又摸出了十多件饰物般的小兵器,照旧往空一抛,顿时变成了丈余长短的家伙。那些白金力士接了这些兵器,一起合力,就往焦飞护身的五色桃花帐上乱砸。
焦飞修炼了一回,自觉黑水真法又有些进境,忽然觉得身外有些震动,忙住了修炼,收了禁制,抬头一望,见到有十多个白金力士在攻打他,不由得笑道:“这是谁祭炼的力士?怎么胡乱捣蛋,也罢我就先收了罢!”
焦飞把手一指,身外的桃花煞卷起千万朵桃花,往那些白金力士身上一落,那些白金力士顿时都动弹不得。焦飞学了五行力士符之后,对这法门略加钻研,就已经强过了青帝苑中许多不争气的三代,四代弟子。五色桃花煞只是轻轻一震,就破去了这些白金力士符中的真气,让这十四个白金力士复又化为白色绢帕。
焦飞就当没有看到天上御遁浮空的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笑呵呵的把一十四张白金力士的绢帕用自家的真气一炼,抖手又变化出来,这些白金力士可就只听焦飞的使唤了。
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胯下卵蛋都隐隐作疼,当真应了一句粗话,叫做气的蛋疼。这一十四道白金力士符,是他三十余年的功力所画,几乎相当于一小半的身家姓命了。若不是为了绘制这十四张白金力士符,他的功力倒退了三四十年,也不会差劲到这般地步。
这人从未出过青帝苑,只道有了这一十四名炼气第二重的符兵在手,天下大可去得,自己损耗的功力也值。没想到焦飞随手就收了他的白金力士符,还欢天喜地的啧啧称奇,似乎白捡了什么好东西一般,只做每当他这个主人在侧。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等焦飞把那一十四张白金力士符炼化,这才大叫道:“气煞我也,你怎就敢收去我的白金力士符?还不快些还我!”
焦飞这才慢悠悠往天空上望去,讶然惊叫道:“原来是这位仙长,刚才我在这里见到了柳轻烟,已经叫她回去了。仙长却来到此处,岂不是跟她错过了?”
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气的又是一阵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焦飞,全都都在颤抖,好半晌才喝道:“我等了许久何曾见到柳轻烟?”焦飞不由得嗟吁一声道:“难道她走迷了路?也难怪,青极宫地方广大,仙长又没有在原地等她,两下错过也不稀奇。仙长可在此地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再找她回来。”
“你休得当面胡扯,我一直在原地等候,这里只有一条路,哪里能够错过?你先把收了的白金力士符还我!”
焦飞眯着眼睛,笑的十分灿烂,小仙童秦渔本来便是一副好相貌,这一笑起来,定能迷倒许多女孩子,但是在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眼中,却有说不出来的可恶。
焦飞言不及义的说道:“仙长是不知道,此处有好几条隐瞒的小路,并非一条直道,若是仙长不肯信,不若跟我一起去寻柳侍女。”
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此时已经确信,焦飞不肯把白金力士符还他,心中气的吐血,但是却又拿焦飞无可奈何,他一身本事,大半在这一十四张白金力士符上,小半在那口飞剑上。两般手段都在焦飞面前讨不得好,他纵然把焦飞恨的欲要挫骨扬灰,却苦无本事报仇雪恨。
焦飞脸上笑嘻嘻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这种冰火两极的表情,乃是小仙童秦渔的招牌之一,在这位年纪轻轻就阅女无数的美童子记忆中,只要他露出这招杀手,鲜有女子不怦然心动的。比起蛤十一的,银笑,荡笑,浪笑来,别有一番风味。虽然拿来对付这个面目阴鸷的男子,有些不大对盘口,但是用来气人却足够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我禀报了李师叔,这就让你好瞧!”
那个面目阴鸷的男子,大吼一声,似要宣泄胸中闷气,然后就辗转遁光,再多在焦飞眼前呆上一回,他可不敢保自己不会真的一口热血喷出来。想起那一十四张白金力士符,他就心疼的滴血,那可是他三十多年的功力所画,珍视犹如第二条姓命一般,就这么给焦飞轻易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