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们会静观其变的,没想到下手比我们还快。”昼夜的右腿包扎的严严实实,由一根白绷带挂在空中,“说不定其他的组织早就遭他们毒手了。”
房间依旧是空荡荡的,因为现在已是深夜,他在自言自语。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增加保镖,四周的报警程序会时刻提醒他的安危。
“看来我们这边也得立刻行动了。”
小影教的心理果然有用,天照将忒弥送回宿舍时被吸引的人明显减少。他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伸手向路边的树打着招呼。曾在家乡放学时他也是这么做,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轻抚路边那些垂挂下来的枝叶,在夜色渐临时,那些无言的绿色朋友也会用他们茂密的手,捏着路灯为他照亮前进的路……至少在天照的脑海中是这样。而路边疾驶而过的车辆偶尔瞥见他抚摸树叶的模样,会将他当成多愁善感的文科生,或是没有朋友的自闭人,又或者是一个单纯的傻孩子。
他走到宿舍楼下,里头似乎空无一人,或许皆是有事外出,不过整栋楼也只住了十余人,凄清也是正常。他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从门沿上摸出钥匙,将其捅进钥匙孔,转动。
“嘿!”门内有什么东西蹦了出来。
“啊啊啊啊!”
天照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高高蹦起,还顺手把门也给关了回去。这是第几次被人吓到了?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门从内侧被拉开,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孩子,体型比天照小一圈,但样貌却十分惹人喜爱。她笑着摇摇手向天照打招呼。
天照也摇摇手将招呼打了回去。女孩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也很容易将气氛带起来。天照挺吃这套,于是不计较刚才吓他的事儿了,虽说心跳已经被刺激得远高于正常值,血液的流动加快也使他有些头晕目眩。
“快进来快进来!”女孩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往门里牵。温暖而白皙的娇柔小手刺激着他的手心,一下子就让他的思考陷入混乱。天照为人孤僻,上一次牵女生的手,估计还是幼时与母亲在闹市采购晚饭的时候。
放也不是,握也不是,天照只能阻断自己对那只手的控制,任由自己像个麻袋一样给人提着走。
过去了好几个世纪,他终于恢复了自由。他习惯性地将门关上,问:“你是……?”
“我是?”她愣了一下,似乎那是担忧的神情,“出国留学的表妹这就被遗忘了呀!哥哥的记忆中枢变成植物了吗?”
“噢!记得记得,怎么可能忘呢!”天照心说这是啥时候的事儿?他在记忆中枢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这些记忆啊!
记忆中的女孩有着稍稍向内弯曲的、羊毛般柔软的短发,性格温顺而开朗,那对罕见的绿色瞳目更是令人过目难忘,但天照偏偏就忘了。
那大概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住在隔壁的妹妹经常会跑过来找他玩,但忽然有一天,他没能找到她。年幼的女孩不知为何被海外的高等教育机构看中,直接坐上了成功人生的直通车,拿到了美好未来的通行证。一走,便再没回来。但幼时的这些事早就被天照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小时候有一个玩伴,在大病时给了他唯一有效的救援。
此刻,这位幼时的玩伴跪坐在他的座位上,电脑屏幕上是Minecraft的窗口,正是红莲阁的地图。她用生疏的手法操作着角色四处闲逛,一边发出“好像啊好像啊”的赞叹。
“做的和这里简直一模一样呢!”
“现实才是模仿的那边哦?”
“诶?这样啊。”沈祇静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摸索着游戏的各种功能,将模式改为创造,在地图上动手动脚。
天照倒是不介意这些,他每次新布置一些东西,都会将地图存一个备份。只是对于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他有很多疑惑。他还在整理思考该怎么开口合适,却还是对方率先打开了话题。
“有很多想问的吧?我什么时候来的,因为什么事情而来的,怎么知道你笔记本密码的,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边的世界,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消息,有很多很多的疑惑吧?”
“嗯,为什么你会在男生宿舍里?”那些确实是天照想问的,可他又补充了一个听上去挺没情商的问题。
“你不也进过女生宿舍嘛!情况相似,都是有因可循。”
“虽说是出国……这你咋知道的?”天照心想别人获取情报的途径可比他多得多,便重新提问,“你待在初终是为了做什么?在这边,你好像名气很大的样子。”
沈祇静下了椅子,两三步跳过去,与天照一起坐在床边上,抬头看着风扇旋转的扇叶,“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或许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我记得一清二楚。当时我们躺在草坪上数星星,你说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会被全世界所喜欢的。”
天照不明白她提及过去的用意,他继续听着。
“那个年纪的我已经思考过宇宙、生死、灵魂与永恒等哲理命题了,会通过现象找本质,会笼络人心,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是个公认的神童。唯独在你面前偏偏就变回了犟脾气的臭小鬼。你说世界上不会有人被全世界喜欢,我偏偏要成为那样的人,只为打破你悲观的结论。这是我们的约定,哪怕时至今日我也仍在努力。”
“人们的喜好大多是矛盾的,这个人喜欢你的特点,另一个人却可能讨厌这个特点。你无法改变他们的喜恶,只能改变自身。所幸我从小便善于伪装与观察,因此有能力把自己伪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我从来不会出现在公共场合,因为那不能分别展示不同的自己。”
“帝国将地球上可能激发出‘理’的人都提前带了过来,我是其中一个,你也是其中一个。自从来到了这里,我确实接触到许多新的知识,好比深海生物来到了陆地。可帝国却打着坏算盘,想要依靠我的理来掌控这个世界。”
“对了,还没告诉你呢。我的理能判断对方的喜恶,我能据此作出最容易获得好感的交流。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精神失常的病人。来到这里之后我居无定所,漂泊四海,大概已经与百分之七十的人有过交集。从他们的性格,人物关系,周围环境等,可以推算出他们的‘未来’。这正是帝国想要的,永恒之理。”
永恒之理……天照在书上看到过,那是三玄理之一,是人类探索不到的新大陆。
“我与他们的交易仅限于‘未来’。我告诉他们中某些人大概的未来,他们给我提供各方面的资源。可他们最近打算做坏事了,我也不方便在外面继续乱逛,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所以就来了红莲阁。”天照终于接上了话茬,“可是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避风港,阁主甚至打算当出头鸟。”
可沈祇静却很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引火自焚啊这是!”
对话略微停顿了一下。理想与现实正在激烈地碰撞,就像当年那个致命的选择题‘你想当一辈子懦夫还是一分钟英雄’一样,现实中的行动总是与决定相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