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骚乱在皇帝回朝的那一夜尽数平息。武灵城内的百姓没有人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有喊杀喊打的声响,没有弥漫在空中浓重的血腥味,只知道昨日黄昏京官颁布的宵禁在今早便张贴告示宣布取消禁令。
各地大小的动乱并不让帝都内的居民感到不安,反而更让人觉得自傲,骄傲于自己是天子城下第一等居民,不受人祸。安定的生活内突然浮现的躁动成为帝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少许时候,人们想起八年前的乱才会感叹动乱带来的灾苦。
东郊皇室猎场中,五百朝臣领受皇帝圣旨跟随宫内的宦官入朝觐见。四路勤王边军受军部调令四散各地州城平叛,唯有秦家的十五万骑军深入中原圈禁宗室四大藩王,按兵不动。各地遣散出城的军伍受征召集合,日夜加紧攻城。
漠燕国的皇帝身处一处郡城的郡守府内,看着骤然猛烈反击的关武国守军,听着一名军伍中的斥候报告的军情和四路边军攻城的消息,皇帝面色苍白的看着身旁的一堆老人,脑中想着大好前程破灭的消息,情绪渐渐崩溃。这位亡国又复国的皇帝大声吼道“一群废物、骗子,朕的大好前程葬送了!”
东南望海城的城墙上,叛将蒋政看着城墙下猛烈反击的昔日袍泽,环顾四周,想不通大好前程是如何变成泡影,伏笔埋线四十余年,结果竟是这般惨淡。蒋政脸上苦笑连连,真不知道值不值得。
北面距离帝都最近的一处郡城内,郡守身先士卒登上城头杀敌。提笔多年的手自少年后再次提刀,手腕并不因为血腥的场面显得软弱无力。仔细看,郡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关武国尚武,文弱书生说的是那些附庸风雅的酸儒、腐儒,关武的书生武艺平平,却足够自保或弃笔从戎。
想当年学宫初立,青年聚集,青年人血气方刚难免有些摩擦。可往往率先出手的可不是那些佩刀佩剑的“游侠”,总是先有三四卷书劈头盖脸的扔在空中,随后五六名书生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出,君子气度荡然无存,一个个都是流氓做派。
亡国的遗民顽强抵抗,守国的将士日夜坚守。只是如今一洲正统是关武国,大势所趋,平叛动乱只是时间问题,或许会造成一时的国力空虚,可千年经营下打造的雄伟帝国谁敢说一时之间倾倒大厦,那怕半国领土骚乱。
国有国难,人有灾祸。
一群死囚被派遣到战场的中心,没有披挂盔甲,没有刀剑盾牌,唯有一双肉掌与叛军搏斗,结局注定惨淡;战争波及的城镇中,农户拖家带口的向外逃离,富人不忍抛弃家产,携妻子躲藏进地窖,街边的青皮无赖同乞者依靠在断墙破屋,双眼无神,不知所思。
从南到北,在灾难发生泯灭之间,战火纷飞三月,终于在年关将近时分接近尾声。三月的动乱中,有一匹黑马驮着黑衣青年缓缓走过,有一双眼睛无声的看着一切,眼眸中看不出悲喜,只有冷漠。
潜龙十九年新春前夜,冬雪纷纷扬扬落下,故人归国。宽大的街道上白雪被清扫一空,偶有几堆残雪是傍晚孩童嬉戏留下的结果。今夜除夕,为迎新春家家户户守岁,紧闭的房门内是阖家幸福。街道、屋檐、门窗,肉眼可见之处皆是一片火红。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但喜庆的余温令黑夜显得不那么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