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年不回老家吗?”我坐在后面的座位问老白。
老白靠着车窗,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团白烟才回应我:“今年就不回去了,在这还有时间没解决。”
“你怕不是要和谭老师一起过年。”
老白听完我的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回头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
老白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对的,我回老家也不过是被父母唠叨,催我赶快结婚生子,或者说叫我回去教书,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还是待着这里好啊,自由。”
“你都是个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为啥表现的那么叛逆?”
老白吐出悠长的白烟,然后把烟蒂按在烟灰缸熄灭。
“你还小,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啦。”老白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拿出烟盒,又抽出一根香烟咬在嘴里,然后将烟盒递到我面前“你抽烟吗?”
我连忙摇头:“我是好学生,话说你一个老师还教唆自己的学生抽烟,这明显不对吧?”
老白收回烟盒放到口袋中,拿起火机将嘴里的香烟点燃:“现在不抽,以后总会抽的,生活的苦会让你忧愁,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学会抽烟。”
我不屑一笑:“我以后绝对不会抽烟,喝酒也不会,我要做一股清流。”
老白浅浅的笑了,好像在嘲笑我的年少无知。
“年轻。”
这时我的八卦心起来,趴在前座问:“对了,你和谭老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能一起过年是不是差不多要成了。”
老白撅了撅眉毛,将吸到一半的香烟掐灭,然后左手操控方向盘转了个弯道。
老白轻描淡写地说:“谭老师到目前为止还没对我表现出明显好感,只是将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吧,我也追了三个多月,学校的老师们也或多或少有议论我,差不多够了,这次过年再试探一下子,确认她对我确实没好感后就不必纠缠了。”
“啊?就这样放弃了?”我有点惊讶。
老白嘴角一撇,笑了:“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没必要优柔寡断,当断则断,不然连朋友都做不成。”
“有气魄。”
“好小子,你嘴里居然还有好话。”
“那当然。”
“你小子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冷漠的理性怪物,生性懒惰,常常偷懒,但却在学习这件事上从不马虎,你这样的人,让我嗅到一丝同类的气息。”老白语重心长。
“我哪像您,您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优秀教师,我不过是个傻学生罢了。”
老白应付似的笑了笑:“唉,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过年不回老家?”
我点了点头:“没必要回去吧,在这儿过年挺好的。”
“回老家多好啊,有那么多红包拿,还可以跟亲戚聚一聚,你们这代人就是对亲情,友情乃至爱情,都失去了信任和兴趣,真是冷淡呢,说不定以后的社会也会因为你们这代人而变得冷淡。”
“或许吧。”
“好了,到了。”
我看了一下眼窗外,已经到了家附近的巷子,于是我开门下车向老白道别。
老白摆了摆手说:“过年给你小子发个大红包。”
我双手抱拳:“感谢大佬。”
老白哈哈大笑,一脚油门下去,只留下一道影子。
一进家门就看见父亲正坐在桌子前喝着酒,我的印象里,父亲很少喝酒,因为他酒量不好,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他却有着很大的烟瘾。
此时的父亲正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的一张单子,他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黝黑,脸上的皱纹也越加地深刻,白发也在他本来黑亮的头发中丛生。
“你怎么有空回来?”我放下书包。
父亲下意识遮住那张单子,然后回应道:“哦,厂里放半天假,回来坐会儿。你刚上完课?”
“嗯。春节你放假吗?”
“不放,我还得去当保安,一天300呢。”
“我也可以帮到忙吧?”
“可以,你要是有空就来顶半天班,反正是坐在房间里,也不冷,有车就开个门,简单的很,没事就玩手机。”
“好。”
父亲将单子收了起来,对我说道:“过年你放放鞭炮,对联也得要你姐弟仨一起贴了,到时候你们几个出去玩一圈,也算是过了个不错的年了。”
我看了眼桌子上的酒,问道:“是房子装修的事情吗?”
父亲知道瞒不过我,于是叹了声气:“嗯,不是大事,只是现在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你马上上大学了,老三又要高考,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高考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这些事跟你一个孩子没太大的关系,这是我们大人该操心的事,等明年你考上大学,我们一家好好回家过个年,顺道给你摆个升学宴。”
“嗯,放心吧,学习的事,你不用操心我。”
“你这孩子向来独立自主,我也放心。”父亲感慨道。
突然父亲手机一阵振动,他赶紧拿起来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家。
我回到房间躺着,看着天花板愣神,父亲已经七年没回老家过年了,上次回老家是三年前,还是因为要参加外祖母的葬礼。
父亲是如此平庸,从小丧母,自记事起便开始帮家里干农活,爷爷年轻时好赌,父亲虽作为老二,但却学会了洗衣做饭,据说父亲从小时候开始就成绩优异,但不知为何中考失利,差0.5与高中失之交臂,而后就下学打工,二十来岁结了婚,几年便有了第一个孩子,但第一个孩子不幸夭折,此后便有了我们三个,似乎父亲的苦难在他看来,不过是成长的伴随物罢了。
但后来很久我才从爷爷口中得到证明,父亲中考并未失利,而是考上了高中,但那时家中贫寒,无力支持父亲读书,父亲迫于无奈,下学打工,然后辗转全国,最后来到广东开了一家修理店。
贫寒会影响到下一代,因此我和姐弟都有一定的自卑心理,面对那些奢侈的食物与物件,我们从不心生欲求,对于外界,我们总是敏感,就连去餐馆点餐也是畏手畏脚。
我长叹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苦读书,读好书,并不是应试教育的影响才让我如此认真,反而是自幼年起,我的生活环境以及成长经历让我不得不如此,这是跨越贫寒与苦难的最好方法。
次日早晨,我被电话铃声吵醒,我迷糊中接了电话,我并未开口,因为我的习惯向来是等对方开口,但这次接了电话对面迟迟没有声音,我直接挂断,然后又躺下。
但是那个电话又打来了,这让我有些烦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个152开头的陌生号码,莫不是广告?算了,挂了吧。
但那人似乎不死心,又打来了,我这次终于有些火了,直接接了电话问:“谁啊,接了电话又不说话!”
那边才传来一阵弱弱的女声:“李贽……”
我有些发愣,谁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明所以,所以询问。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