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萧爽楼的时候,天色已晚。但是,乔叟给了青君一个惊喜,乔大将定制的娃娃骨架亲自送上门,正在门房等待青君回来。
青君回了房间取出沉甸甸的铜钱,亲自交给乔大。“要不要到桂花树下坐着喝完茶?”
“不,不用了。谢谢小姐的好意。我坐了一会儿,天色已冷,要早点回家。”乔大想起院子里的冷风,瑟缩了一下,委婉拒绝了。
可是,青君是想要当个合格的主人吗?当然不是。她站在门口,笑着问乔大,“你看,我这图纸和新物件给你们家带来了不少生意吧,总该有点什么表示才对?”
乔大惊愕,这还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吗?“什么表示?”
青君觉得不能委婉,直接开口,“不说图纸费用,至少,也该给我免费做上几样东西吧!”
乔大无语了,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芦花袄子,打了补丁的裤子,不知道这个世道怎么了,书香门第的人家也能不顾体面敲诈靠手艺吃两口粗粮的红薯了。
青君盯着乔大,看到了这个汉子窘迫的神情,打量自个身上衣服和她的神奇,她居然奇怪的懂了。乔家不是节约,是真的没有什么钱。
狭小的屋子里面一片寂静,炭盆里的火焰呲了一下,火花跟着迸射出来才打断这里的尴尬。
乔大看着盆子里面的粗碳,想想这位小姐刚才是出门卖东西回来的,又有了几分释然。
这两边都以为对方富有,其实都是缺钱的。
乔大觉得钱袋里的铜板更沉了,这家人穷得连银子都剪不出来。这个小姐眼看着到了说人的年龄,还要靠一双天足到处谋生,再看着青君,也就带上了一丝怜悯。
这样的怜悯,曾经透过蓝色的、绿色的眼珠投射到她身上,让躺在病床上的青君渡过了一段饥饿很久之后的小康生活,她不陌生,却没想到从这个穿着粗布补丁衣服满手茧子的粗汉身上再次看见。她有点后悔,珍珠坐在温暖的房间,吩咐一声,就有人为她跑腿张罗。而这些工匠,即便有再好的技术,既不能独占,又保不住多少银钱,是她错了。
想通了这些之后,青君郑重向乔大道歉。
乔大连连退让,“小姐不用这样,是我们没有说清楚,给小姐的,我们都是实惠价,收的只是木料和人工费用。”
青君和乔大聊天之后才知道,他们家收了四邻的很多孩子做学徒,每天都要供应一顿饭,而且还屯了一些木材,家中的钱财为此也很窘迫。
青君很感慨,这个世道,谁都不容易。
晚上吃饭的之后,青君将乔木匠家抓襟见肘的事情和茶房里的误会跟家人们分享。芸娘感慨,老百姓忙碌终日却难有温饱,乔叟还有这样扶持乡邻的侠义,让人佩服。
青君乘机提出,想要在萧爽楼搭建烤炉,她今天跟茶铺的老板打听了收面点学徒的事情。
芸娘听了很反对青君让孩子们做十天的白工来换取一门点心的制作办法。
旁边的董娘子和招娣都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主家发言。
青君问逢生,“逢生,你知道一斤细盐要多少钱?”
逢生之前陪同董大去购买杂货,自然记得,“四十个铜板。”
青君又问逢生,白糖、面粉、油又是什么价钱。
逢生一一作答。
青君追问,“一个人学做面点,如果技术不好,会糟蹋多少食盐、白糖、面粉、油,还有柴火?”
逢生这次无法作答。
芸娘连柴火多少钱一担都搞不明白,听了儿女一番对话,才知道这桩桩件件都要钱。平日里,她又何曾在意过这零碎的铜板。“青君,你这样过于市侩和俗气了,又怎么能这样计较银钱上的事情。”
青君很无奈,“一个人一天下来是几十个铜板,那十个人十日百日下来又是多少钱?”
芸娘算得头晕,害怕逢生被女儿影响,忙忙打断了青君的会议,坚持,天已经黑了,需要早点休息。
青君很无语,她和逢生吃穿暂时不缺,但是张娘子还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呢?张娘子每天早上起早忙碌,晚上最后休息,一天都没有多少空闲,这省下的银子让她穿暖和点不好吗?董大和张娘子晚上在冒烟的油灯下裁剪衣服又能挣下几个银钱,你心疼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