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栀垂首顺着那双云墨锦纹靴往上看去,是一身墨底玄黄纹的飞鱼服,悬挂着玉佩、绯鱼袋、火石袋及飞刀袋等物什的皮革蹀躞用上好的红玉带勾收紧在腰间,只卸下了必备在手的古金长刀。
料想这位周指挥使必是径直从指挥使司而来尚未除去朝服,随着对方话音而落,江灵栀再屈膝一拜,以示对其敬意。
“周大人您言重了,小女情薄当不得大人重视!”
“丫头,体弱病娇多也有心病而起的,凡事看开看淡总是于自身有益。”
周焕嘴角微不可察地轻扬了小小的弧度,似是宽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可不知道为何,江灵栀却是从中听出了他对多疑的皇帝陛下而生的那股子无奈甚至忧虑。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的还有江尧,听得周焕如此言语瞬时便明了他言外之意,怕是府上又发现了不少宫中的眼线,奈何忠心如他二人,除了当个睁眼瞎又能如何?谁还能明目张胆斥责陛下收回安插各府的细作?那跟拿巴掌往陛下脸上直呼又有什么区别?
眼瞧着二女儿再度行礼受了周焕的提点,江尧眼眸轻转,注视着病榻上的大女儿,紧走两步来到床榻边,早有丫鬟将一把文椅抬了上来放置在脚踏前。
“薇儿,近日可好些了?爹爹连日公事忙不曾常来看你,希望你没有生爹爹的气。”
“爹爹说什么话?”江灵薇忙欠了身笑向父亲,眼中已含了泪花,“到底是薇儿不孝,让爹牵挂忧心,该是薇儿请爹您原谅的。”
“好了,你们父女俩怎么还客套上了?”江夫人见状,眼角眉梢噙了满满笑意款步上前,捻了锦帕站在江尧身旁,一边轻擦眼角,一边软语数落他父女两个,“瞧瞧,你来我往的这般路数活像一对没亲缘关系的陌路人,一个是假客气,一个也是真敢顺着,倒是同样的越发迂腐了。”
一席话说得满屋子笑了起来,就连一向面相严峻的周夫人也忍不住掩袖轻弯了眉眼。
江夫人轻拽了江尧的衣袖,引起退后一步,轻按这他胳膊让他坐在文椅上。
江尧回头瞧了眼走上前来的周焕夫妇,也不与他们相让,自是坐了,又俯身向前细细打量了女儿的面庞,见其虽还恹恹怏怏,但眼神已十分清明,当下还悬着的三分心也彻底放下,终是完全展颜欢笑起来。
“好好好,果然是大好了,我的薇儿命不该绝,此番大难既过,必有后福。”
周焕和周夫人自壁挂下的贵妃榻上并肩坐了,有丫鬟上前将一扇小桌铺在榻上两人之间,紧随着又有两名丫鬟于众人奉了茶点上来。
周夫人连连摇头,轻声呵斥:“糊涂丫头,谁还有心思在病人面前吃果品闲聊不成?只添了新茶上来就是,再去吩咐后厨早早预备好补身的甜汤,过会子待少夫人胃口好些了于她端来服侍她多少吃些。”
丫鬟答应着忙将一盘盘果点撤了下去,周夫人还似不放心地起了身随了出去,站在屋檐下指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