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丞相,有人在衢州发现燕王行踪。”哈兰德向丞相阿合马报告。
“他终于出现了,继续跟踪,要在皇上发现前先行找到燕王。
“诺!”
“哈兰德,直禄脱攻打池州一事如何?”
“据直禄脱将军战报,婺州已破,池州城粮草供给中断,一月之内,我军必能入城,取得大捷。”
“你取笔墨来,我修书一份,你亲自送到直禄脱手中。”
阿合马接过哈兰德递上的笔墨,提笔写道:
将军:池州之战胜利在望,务必请加快进程,唯恐日久生变。虽无燕王之虎符,但汝进城后仍可命将士们自行截取各家财物,南人如有不从,可就地处决。但需保留池州都督府中户籍资料,并派人搜寻城中大户人家财产账本,送予受审。
写完后,阿合马命哈兰德快马加鞭送予直禄脱,看着哈兰德退下后,阿合马突然觉得心中有股闷气,一种不安的预感升了上来,难道计划不利?阿哈马皱了皱眉头。
“听说,蒙古人要在池州屠城了!”又逢街市,孙承带着真金和月瑜到衢州街市采购药材,期间坐在街边小摊上吃饭食,听到旁边一桌的人议论。
“你怎么知道?”有人不信,提出疑问。
“蒙古人在池州城外驻扎已久,常派人来衢州采购日常用品,在街上议论这事,有人能听懂!”
“池州都督饶仲石是条好汉,苦苦支撑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等到朝廷援军啊!”一人发出哀叹。
“嘘——小声点,不知道这衢州城是谁管事么?现在的天下是谁的?你还在这大放厥词!不要命了!”又一人惊恐地提醒。
真金听了心乱如麻,直禄脱果然要屠城,但虎符在手,直禄脱怎敢发兵?正在思量,又听到人议论。
“婺州城被拿下,池州的粮草就断了,池州城坚持不了,虽说都督饶仲石机智过人,可总不能让士兵空着肚子打仗吧?”
“那为什么不投降?”
“怕屠城呗?扛了这么久,估计蒙古人被惹怒了!”
“可现在这样不是也要屠城?”
“可不是?到如今投降也不是,不投降也不是,还不如一早把池州送给蒙古人,趁早跑路。”
屠城?父皇不是早就从大都放出风声,只要汉地的人肯投降,就不屠城么?为何汉人不相信?真金在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神色,突然听到孙承一声叹息:“如果朝廷能早日醒悟,不重用小人佞臣,何至于此?”
真金抬眼望了望孙承,只见他一脸凝重,不无哀伤地说:“这饶仲石原是大宋文科状元,在朝廷为官,多次条陈政事弊病,力觐抗金,却不想被小人算计,削职至此,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英勇如此,可敬可叹!只可惜,君主无能,做臣子的只能为国捐躯,以死明志!”
“嘿,你这老儿,竟敢污蔑当今圣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刚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
真金以为孙承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他却不再多言,埋头进食。旁桌的人见他无话,也自讨了没趣,没了声音。
回家的路上,月瑜神色不安地问孙承:“师傅,池州城真的会被屠城么?那么多人……”
孙承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探了一口气。月瑜又看看了真金,发现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三人各怀心事地回了医馆。
是夜,真金估摸着孙承和月瑜都睡下了,便悄悄起身,带上早就收拾好藏在床下的行李,拉开门闩,向外走去。
“你还是决定不带走月瑜。”没走几步,真金就听到了孙承在背后说话,言语中透着失望。
真金的腿瞬间像了绑上了沙袋,沉重得再也无法往前迈开,但他却没有回头。
“这次,是你负了月瑜!”他听出了孙承口中沉重的叹息。
心里一阵苦涩……他似乎可以解释,可以说出许多原因,可话到嘴边,又感觉语言的无力苍白。
良久,他转过身来,默默地跪下,给孙承磕了一个头,这是他第一次给父皇母后以外的人磕头,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沙哑着声音说:“师傅和月瑜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必定报答,当今池州破城在即,我必须回去。”
“真的不能带月瑜一起走?”孙承似乎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前路危险重重,实不敢带月瑜涉险。”他恳切地回答。
“师傅,燕金不愿意就算了。”不知什么时候,屋里亮起了灯,月瑜在屋子里说话了,言语中没有任何情绪。
真金望见窗子上有一个剪影,散着头发,不像平日里整洁地梳起来,可怎么也看不清剪影脸上的表情。
“但愿你以后还记得我们!”孙承叹气着说。
“来日再得遇见恩人,定加倍报答。”他还跪着,没有起身。
“好吧,你走吧,记住你说的话。”孙承的话语里夹杂着不满和难过。
真金心里无比苦涩,没有对救助自己的恩人有任何答谢,还在深夜意图悄悄离去,可是,这根本就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错误的开始,本就该决绝,如何又能给对方承诺?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踩着沉重的脚步,迅速地消失在夜色当中,而那剪影中的人,早已两行清泪划过面颊……
天亮了,一向安静的村庄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蒙古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什么人,弄得所有的人家不得安宁。孙承家也不例外,蒙古兵蛮不讲理地冲进屋子,掀开所有能掀开的东西,却找不到想找的人,看到貌美如花的月瑜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下贱的咸猪手伸上前在月瑜身上抓了两把,月瑜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家里只有一妇一老,遇到这事也只得忍气吞声。看着蒙古人张扬地离去,孙承一边气结,一边心里估摸着这些蒙古人跟燕金有关,意味深长地对月瑜说:“也许燕金不带走你是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月瑜的眼泪如注,嘤嘤嗡嗡地哭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落泪。
涂安真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走着,安童不在,驿所里没什么事情,她一个人出门逛街。
天有些阴,偶尔刮过的风吹得人心里凉凉的。街上的人来人往,不停地有人擦身而过,她却感觉这些人离她好远,街边有人在买东西讨价还价,可那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其实每个人都是在真实地活着,她却觉得他们像背景一样,簇拥着自己在前行,可自己却没有在移动。
小摊上有卖铜镜的,铜镜的背面雕上了精美的花纹,明明无趣,她却又不自觉地上前挑选,也许女人都是天生就喜欢比较选择吧!
突然,一群蒙古士兵左冲右撞着闯进了街市,一会弄翻了卖糖画的摊子,一会又踩到了女子的裙裳,可并不见他们故意要为难谁,只是毫无礼数罢了。
“你喜欢这个么?”
涂安真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燕公子居然站在身边。
“帮我个忙,继续挑铜镜,别抬头!”燕公子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她心里又惊喜又诧异,还没反应过来,燕公子直接抱住了她,脸贴着脸,嘴对着嘴,深深埋了下去。
几个蒙古士兵从涂安真身边经过,肩膀上坚硬的铠甲刺到了她,可她毫无感觉,她只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嘴上、身体上全都在感受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她想挣脱他,可不想燕公子一手握着她的胳膊,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蒙古士兵走远了,卖镜子的老板取笑着说:“二位真是急不可耐啊!”
燕公子这才送开了手,涂安真羞愧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反手就想打他一巴掌,却被他拦下:“别生气,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