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池州都督饶仲石终于熬不下去了,城郭的墙头升起了白旗,池州军人心大振,将士们个个心急难耐,都在思量着进城后如何抢到钱财。
“报将军,燕王……燕王回来了!”侍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账内通报。
“真金回来了?!大汗那边终于可以交差了!”直禄脱松了一口气,毕竟真金是在自己军营里走丢了,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直禄脱也脱不了干系,可是,转眼直禄脱又眉头一皱,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却这个时候回来!刚听说池州城降了,将士们可以屠城拿东西,这个一直唱反调的燕王却又回来了!想归想,当真金骑着马高贵威严地走进营地的时候,直禄脱带着一众将士在帐外接驾。
“将军辛苦。”真金翻身下马,扶起跪地叩拜的直禄脱。
“谢燕王。”
“请将军进大帐议事。”
直禄脱本想寒暄几句,却没来得说出口,只得跟进了帐来。
“饶仲石投降几日了?”真金问。
“回燕王,今日是第二日,后日我军便可入城内。”谈到池州城,直禄脱红光满面,兴致勃勃。
“你想进城去做什么?”明知直禄脱的想法,真金还是故意发问。
“那还用说,自然是看到什么拿什么!”直禄脱故意避开“屠城”两个字。
“大胆!我不在军中,没有虎符,自然不得发令出兵,是谁让你屠城的?”真金死死盯着直禄脱,严厉地问。
直禄脱毫不示弱,大声回答:“将士们打仗,就是为了发家致富,拿东西不一定是屠城!”
“狡辩!不杀平民能抢东西?不出兵能杀人?没有虎符,就不能出兵,你堂堂大将军,连这点都不知道?”
“……”直禄脱脸涨得通红,却无言以对。
“来人啊,直禄脱违反军令,以下犯上,拉下去关起来!”真金发令。
“你敢!你这黄毛小儿,我开始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吃奶,现在你翅膀硬了,敢动到我头上了?”直禄脱青筋暴突,怒气冲天。
“以上犯下,直禄脱第二宗罪,拖下去先杖责五十,再关起来!”真金全然不惧,依旧威严发令。
几个侍卫扑上来要给直禄脱上枷锁,直禄脱拔剑击退,真金亦拔剑出击,瞬间就把剑抵到了直禄脱的脖子上,直禄脱只得乖乖投降。
“真金小儿,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好看!”伴着杖责的声音,直禄脱一直大喊,渐渐的喊声越来越小,最后停住了。
侍卫来报:“启禀燕王,直禄脱将军晕过去了!”
“扶下去,拿最好的金创药,给将军敷上,好生看管。”
侍卫一脸不疑惑,但还是按照命令去做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军营里就传开了,失踪已久的燕王一回营就因为屠城的事情杖责大将军直禄脱,打得大将军晕了过去……
帐中责罚直禄脱,只是真金和安童合演的一出好戏。
回营的前三天,真金突然出现在涂安真的房间,又吓了她一次。
“你们能不能不要来这一套,来无影去无踪就算了,总是突然出现吓死人。”管她面对的是燕王还是将军,涂安真就是一脸不爽。
真金一脸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指谁?”
“还能有谁?上次安童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涂安真依旧像上次一样拉长了脸。
“多有得罪。”说罢,真金拱起手来行礼。
涂安真突然想起他是蒙古国的燕王,自己对一个燕王如此的不恭,对方不但不生气,还道歉?!越想越不对,连忙急急地说:“算了算了,没事,你坐下。”刚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话好像全是命令语气,本该是对方命令自己才对啊。
真金看着涂安真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眉宇间尽是笑意,为了稳住他,故意放缓了声音说:“有什么事情慢慢想,不要着急。”
看着真金如此的亲切,涂安真居然舌头发硬了起来,吱吱唔唔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我来说吧。”真金微笑着说,“此次如此相见,实在是不得已,事关重大,务必保密。”真金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与安童丰神俊朗和外形和温润如玉的声音不同,真金脸色苍白瘦削,更显棱角分明,声音低沉却又底气十足,言语间真金有让人无法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却又时时能够让人感觉诚恳和关切。
“安真,怎么了?”真金双眼生辉,看到涂安真游离的神态,眼角又软了下来。
“没事。”涂安真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回过神来。
“池州城破在即,我想请安真帮忙救平民于水火。”
真金言简意赅的话让涂安真不禁打了个冷颤,敢问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
真金看懂了涂安真的表情,站起来走到涂安真身边,轻轻握住她的肩,诚恳地说:“我想让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到城中向饶仲石通风报信。”
“信任”两个字像振翅盘旋的蜂鸟,在涂安真耳边嗡嗡作响。通风报信?蒙古国的燕王?涂安真望向真金一脸疑惑。
真金盯着涂安真的眼睛,诚挚地说:“我知道你值得信任,你明明缺钱,却一丝不苟地打理驿所账目,没有私自挪用一分一毫;我亦知道你勇敢,不然不会独自孤身上路要去找兄长;我还知道你关心他人,看你平时在衢州城里给那些小乞儿送吃的就知道。”
□□裸地夸赞,听得涂安真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哪里这么多优点?”
“我说你有,你就有。”真金的语气间突然多了些暧昧,眼波也开始在涂安真的身上流转。
涂安真在他的目光下,居然听到的自己的心跳,脸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我想请你送封信给饶仲石。”
虽然涂安真的疑惑减少了一些,但是真金商量的语气还是让她吃惊。
“为什么不让安童去?”涂安真抬起头,眨眨眼,看着真金问道。
“一来安童是蒙古人,不利于接近饶仲石,而你是浮梁人,饶仲石自然信你三分;二来安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他现在已经离开了。”
“哦。”涂安真点了点头,得知了安童的去向,不知怎么地心像突然被放空,安童未通知一声便离开,自己是那么的不被重视,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又被重视过呢?
“怎么?你不愿意?”看着涂安真又走神,真金以为她会拒绝,便加上了一个条件:“如果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了饶仲石手中,我答应你,我将动用我的力量帮你找你的兄长。”
兄长!这是多久没有提起的事情,涂安真本想着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可现今的情况告诉她这是多么的不现实,如果有蒙古王子的帮助,找到兄长的希望当然会大很多。这么划算的条件,当然要答应。
“当然愿意,不过能告诉我信中何事吗?”涂安真按耐住心中的喜悦问。
真金踌躇了一下,说:“在饶仲石收信以前,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好吧。”只要能找到兄长,让她干什么都行。
“嗯?!”真金心神一定,她答应了?没有一丝怀疑?难道她一直是这样?
“能救下自己的乡亲是件大好事,而且你拜托的,肯定没问题。”涂安真脑子飞速运转,说出了真金最想听的话。
真金握着涂安真肩膀的手放了下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一阵沉默。
半晌,真金问:“你一直都这样?”
“我怎么了?”
“你……”真金知道了涂安真在说自己想听的话,其实真金更想听涂安真的真心。话到嘴边,真金突然望着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有一天你不用再这样和我说话。”
“什么意思?”涂安真似乎不明所以,无辜地看着真金。
真金迷惑了,前一刻还显得那么的虚情假意,可现在的眼神却那么的清澈透明,干净得像上好的琉璃,没有一丝杂质。偏偏她又那么的大方爽朗,让人总是想起她可爱的表情和纯真的笑脸。迷惑中,真金的心一阵悸动,他从胸口摸出短刀,递到涂安真面前。
“送给你,防身用。”
涂安真没有推脱,接过短刀,拔出刀刃,欣赏起来。
“这刀的铁应该不是中原所造,中原所铸之刀,无法打磨出如此薄的刀刃。再者刀鞘上花纹也是西域特色,还用铁水拉丝画了两头老虎铸在刀壳上,表明这不是平常人家之物。想必这出自王室吧?”涂安真端详着短刀评价起来。
真金的目光中满是赞许,这就是涂安真!若是别的女子,且不说可以送短刀这样的礼物,纵然是收到了礼物,也不会如此这般,只有她,才会细细品鉴,让送礼物的人满心欢喜。
“喜欢么?”真金问。
“很好啊,只可惜我不会用。”涂安真一边说,一边试着比划。
“我来教你。”说着,真金一把握住涂安真的右手,靠到她身边,带着她在空中比划起来。“短刀讲究的是快,不像远距离进攻武器需要瞄准,所以它的作用也不是进攻,而是防身,很适合女子使用。”
这是真金第三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涂安真,男人的气息全身缭绕,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的脸就在自己的耳边,他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涂安真的脸热得发烫,心砰砰直跳,眼睛四处游离,没有被真金握住的左手一时不知往哪里放好。
真金发现涂安真根本不在状态,呵斥道:“我看你在浮梁城跳马还是很利索的,怎么现在扭扭捏捏?”
“不是的。”说话间,涂安真终于可以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那男人的气息。
真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那就好好学,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需要用到!”
涂安真定了定神,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刀上,可眼睛总是不自觉地会游离到真金苍白却刚毅的脸上……
一番比划,本来就有武功基础的涂安真就大概了解了短刀的使用方法。真金看着涂安真额头冒汗,很想伸手帮她拭去,可又生怕显得莽撞,只得讪讪地说:“休息下吧,我们来商议具体安排。”
“嗯!”涂安真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我们会在夜里趁守城军疏忽之时入城,先一起到城中事先安排好的客栈落脚,然后带着我的亲笔书信直接找到饶仲石,交给他。”
“你也进城?不怕……”
“我就确保你安全进城,我自然会小心。不会再给直禄脱出兵的借口。”真金信誓旦旦的说。
“什么意思?”
“直禄脱是我大元池州军的将军,是辅佐我父皇一直从漠北打到江南的得力大将。我若有任何闪失,他们就可以借为我报仇的名义屠城。”
“原来是这样。”涂安真点点头,冷不丁又问:“你能确保池州城安全么?”
“这个我只能尽力,毕竟直禄脱一人易于制止,可军心已动,将士们如果不得些好处,恐难以安宁。屠城既是我们的一贯做法,将士们自然会习惯性的跟随。所以我即使能控制得了一时,也不能时刻保证士兵不扰民,如今缓兵之计,就是让饶仲石投降,我方可想其他方法保全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