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名头听起来非同小可,然而,爵位并非世袭罔替,这年头世袭指挥使在京城一捞就有数百个不止,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却不提掌印,更是听着好听的虚衔,也只有那个兼掌锦衣卫方才是重中之重。除了曾经密议过内阁三老和马文升刘大夏,以及和他们交好的寥寥数人,其他人都是一无所知,一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顿时一个个都急了。
“皇上,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在锦衣卫前后历三十余年,老成持重治狱公允,因而皇上登基之后立时命其掌锦衣卫事,现如今他并未有任何过失,遽然命他人掌锦衣卫,恐怕难以服众。”礼部尚书张升第一个站了出来,振振有词地一番大道理之后,他就长揖说道,“徐勋此番有功不假,然封伯进都督,已经是足以酬劳其功,请皇上三思……”
最后的“三思”两字话音刚落,徐勋不等再有人跳出来,就立时接上话茬说道:“皇上,张尚书所言,正是臣想说的。”
这时候原本还有好几个人想一鼓作气地把这匪夷所思的决定给驳一个体无完肤,却不想徐勋抢在了前头,更不想徐勋一开口竟是附和张升所言,于是迈出去的脚都僵在了那儿不说,更多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亦或是悄悄窃窃私语。众目睽睽之下,徐勋看见原本舒舒服服靠在那宝座的大靠垫上的朱厚照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便微微笑了笑。
“臣年未弱冠,蒙先帝和皇上知遇之恩,方才得以掌府军前卫,而此番要不是各位老大人们鼎力推荐,大军迤北抗击虏寇,怎么也轮不到臣这三脚猫去献丑的。归根结底,这功劳是臣建下的,但当初推举臣的诸位老大人们亦是劳苦功高,岂不是也该赏的?”
说到这里,徐勋特意谦逊地扫了刘健等人一眼,甚至还客客气气拱了拱手,见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老臣们那种精彩之极的表情,他方才回过头来,又从容说道:“至于掌锦衣卫事,臣确实是不敢当。一来锦衣卫理刑狱,臣于刑名上头一窍不通,去了不过贻笑大方。二来臣是府军前卫掌印,如今练兵尚未有大成效,臣怎好擅离?三来,当初金陵那桩大案子,若不是锦衣卫叶大人大刀阔斧还了臣一个公道,赵钦那伪君子说不定仍是横行霸道不可一世,所以臣对叶大人向来是颇为钦佩的,怎敢以微末功劳窃据其上?”
朱厚照原本还有些恼火徐勋昨天在自己面前分毫不露,今天到了文华殿却是突然来了这一出,可听他分析得条条有理,他刚刚还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知不觉就舒展了开来,心里反而更觉得自个没看错人。
一个个一把年纪的官儿都恋栈其位不肯走,还不及徐勋这年纪轻轻的拿得起放得下,看人家这风度,也不知道这些老头儿羞不羞!
朱厚照这目光在一干大臣们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扫来扫去,而尽管老大人们都是多年历练出来的,也不免觉得异常不舒服。尤其是李东阳斜睨了焦芳一眼,见其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似的,不禁微微有些恼火,可这一片沉寂终究要有人打破,他不得不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同年兵部尚书刘大夏。
刚刚看到徐勋突然冒了出来,刘大夏已经在心里暗叹小狐狸。此时见李东阳丢了眼色过来,他稍稍一踌躇,便站出来说道:“皇上,徐勋既是如此说,便去掉兼掌锦衣卫就是了。”
朱厚照看了看徐勋,见其面露微笑,只得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说:“那就这样吧……接下来还有什么事,你们继续说。”
尽管皇帝已经露出了乏色,但天下大事何其多也,接下来自然是各部轮流轰炸,朱厚照哪怕间或才答上一句,可屁股在宝座上扭来扭去,显见已经完全耐不住姓子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下头倏忽间安静了下来,又看到没一个人再拿什么事出来烦他,他就立马霍然站起身来:“既然完了,那诸卿就都退下吧……”
“皇上,臣还有一件事!”
自打刚刚推了锦衣卫的事情,徐勋就一直默然站在旁边没吭声,此时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一时让那些个悄悄活动腰腿,思量着回到衙门该去办什么事的老臣们也一时愕然。而朱厚照刚刚还无精打采,这会儿却突然挑了挑眉来了兴致,二话不说就一屁股坐下了。
“徐勋,你有什么事要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