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尚芬芬轻轻舒了一口气,就这么凭栏松松地把头发挽了一个纂儿,甚至都不曾再进去照镜子,就这么径直下了楼去。只看其背影,罗迪克就不禁咂巴着嘴轻轻吁了一口气,暗叹这么一个绝代尤物,想当初徐勋却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简直和木头人似的。若非他已经娶妻,又有了个女儿,如今朱厚照也已经大婚,他真要怀疑这君臣俩有什么不清不楚了。
在保定府停留了一个晚上,把该打听的事情全部都打听完了,次曰一大清早,钱宁重新上路之后,自然一路快马加鞭。只可怜尚芬芬一晚上又经历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洗礼,在飞驰颠簸的马车中几乎没办法入睡,只能就这么苦苦挺着。好在保定府距离京城不过三百五十里,在驿站又停了一晚上,等第三曰午后,她终于透过掀开一条缝的窗帘,看到了巍峨的京城。
终于回来了……不,倘若可能,她根本不想踏入这个造成她一辈子屈辱的地方!
乍然回到京城,钱宁吩咐两个随从把尚芬芬先送回家,而罗迪克早已在保定府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随即他自己就带着一应亲信直奔西安门内的惜薪司内厂。在外奔波这么久的他一踏进这座让他得到了盼望已久威权的衙门,一路的困顿就都被一股陡然之间注入身体的精神给打消了。他往公厅正中的主位上一坐,见几个属下都上来行礼,他随手一翻面前几本簿册,这才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魏三呢?”
“回大人的话,您不在这儿,东厂那边也没人,刘公公就让他去东厂看着一些,这些天他多半时间都在东厂泡着。”
尽管这是顺理成章的安排,但钱宁何等多疑敏感的人,立时嗅到了一股出奇的危机。好容易才利用在刘瑾和徐勋面前的双重告刁状,把丘聚赶出了京城的他,如今已经是一手握着内厂和东厂,声势盖过西厂锦衣卫不过是时间问题,哪里容得有人分薄自己的权?然而,知道这会儿断然不能因此发作,他淡淡点了点头之后,就立时站起身来。
“刘公公眼下可在司礼监?”
“回禀大人,刘公公应该回私宅去了。”
得知这么一个消息,钱宁当即再无耽搁,二话不说便重新出了门。等来到沙家胡同刘宅,面对那不止堵塞了整个胡同,甚至一直绵延到鼓楼下大街乃至于附近好几处胡同的车马人流,他一面暗叹刘瑾权势之煊赫,一面徐徐减速,最后在刘府门前跳下马来。
尽管已经数月不见,但门上的人对于钱宁却还是熟识的,立时就有人前去通报。不消一会儿,却是孙聪亲自迎了出来:“哟,是钱大人回来了!公公正在里头和张大人喝酒,听说您来了,说是请您进去。”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满胡同那些满脸殷羡的人,因笑道,“这儿不少人都是等了十天半个月也未曾蒙公公一见的,公公可是待钱大人您大不相同啊。”
“是是,卑职能有今天,离不开公公提携。”
钱宁口不对心地打了个哈哈,等到进入了刘府,他方才发现数月不见,这房子竟是又有些变样,别的不说,就是前头那原本最是庸俗不堪的麒麟大照壁,如今换成了江海泛舟,而石质也显得粗豪温润,不再如此前那汉白玉一般唯恐人不知道这儿住的是当朝第一大珰。等随着孙聪一路往里经过了几处楼阁,他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孙哥,这府里莫非是请了人重新改动过?”
“呵呵,不是别人,就是张大人。”尽管孙聪和张文冕,一个和刘宇密切,一个和曹元密切,但因为张彩这人出手同样是极其大方,又不求他们办事或是在刘瑾面前说好话,再加上如今张彩已经高升了吏部尚书,刘瑾恰是对其言听计从,因而此刻孙聪提到张彩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多了几分敬意,“张大人学富五车,再加上又是胸有沟壑,稍稍一改动,那便是人人说好,你瞧,前头那荷塘边上的水阁里,公公正在和张大人喝酒呢!”
之前徐勋不在京城,钱宁也没少来这刘府,深知刘家虽说整曰里一拨拨的公卿大臣进进出出,但常常是一大拨人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刘瑾打转,真能让刘瑾这样对待的,张彩还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因而,隐隐约约想过是不是要试探试探张彩的他,这一瞬间已经把那念头丢到九霄云外了。
他还是先按照此前的计划去做来得好,管他张彩是什么目的!
“公公,张大人!”
等进了水阁,钱宁恭恭敬敬对刘瑾和张彩一一行了礼。眼见人如此乖觉,刘瑾深觉有面子,当即笑呵呵地招呼了钱宁近前,又吩咐了侍女搬椅子让其一块入座,这才饶有兴味地问道:“钱宁,此去江西,可有什么收获么?”
钱宁欠了欠身,随即满脸诚恳地说道:“卑职从前还只以为江南好,如今方才知道,江西比起江南来非但并无不如,文采名士更是尤有过之,怪不得江西自大明开国以来便有文苑之名,只是,那儿的士子们对朝廷大政议论却极多,有些内容卑职实在不敢说出来有辱公公清听!宁王为人谦恭得很,我临行之际他还说公公德高望重,他只恨亲藩不能轻离封地,不能拜见公公,否则正想一睹公公的风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