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道送命题。”本以为自己已经过关的吴川,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问题时,顿时感觉脑子里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过强大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保持镇静的微笑答道:“开普兰先生,如果您去过中国,就会知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谚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且我们东方人对于西方人的外貌总是很难辨识,加上语言和生活习惯的问题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少往来。在遇到格雷戈·豪斯教授之前,我连教授我的主课老师都很难分辨清楚,至于很难见到的校长先生就更不怎么了解了。您的问题还真是一时难住我了,校长先生的名字我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才行。”
佩奇.开普兰不自觉的伸手拍了拍吴川的肩膀,脸上抑制不住笑意的说道:“好,好,吴先生骤然遇到这么多问题,的确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的,看来是我过于急躁了。不过在我看来,您可一点都不像个中国人,倒是更像一个美国人。”
跟着佩奇.开普兰向旅馆大厅走去的吴川有些魂不守舍,他知道对方还是对他起了疑心,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没有当面揭穿他,但他知道如果不能让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沉默,哪怕俄国人不把自己抓起来研究,光是把他从这里驱逐出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存下去了。
就在吴川心思重重的跟着美国人走进了旅馆底层的大厅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几名衣冠不整的旅客正被巡警从楼上赶了下来。吴川听到美国人同站在柜台前的俄国上尉交谈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就突然消失了,他不由好奇的询问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谢尔盖上尉随口回答了一句:“奥,今天真不凑巧,几间套房都被人住了,所以我让谢苗局长给我们腾出几间房间来。”
还没从过去的思维转过弯来的吴川,不由下意识的说道:“这么强行把旅客赶走,是不是不太好?网上…嗯,报纸上要是报道出来,上尉先生你会不会惹上麻烦?”
谢尔盖上尉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他们不过是犹太人。”便不再理会中国人,转而对着旅馆的老板吩咐着,让他尽快派人将犹太人让出的房间清理一遍,顺便换上干净的床单和用具,他可不想闻着犹太人的恶臭入睡。
吴川虽然没听懂俄国上尉对旅馆老板说了什么,但是他注意到一旁沉默的美国人,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阴沉了。而他打量着经过自己身边离开旅馆的犹太人,发觉这些人倒是和美国人的表情差不多,沉默而阴沉着脸向外走去,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抗议的声音。
“犹太人?反犹主义?”吴川脑子里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他转头打量着大厅内那些嘲弄被赶走的犹太人的俄国人面孔,心中倒是模糊的生起了一个念头。
走进了三楼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后,佩奇.开普兰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丢在衣帽架上,然后整个人顺势便躺在了大床上,刚刚大厅内看到的那一幕淤积起来的闷气,此刻终于毫无顾忌的长吐了出来。
就在他枕着自己手臂,想要好好的躺上一会,俄国火车的座椅可比美国、英国差的多了,这个国家似乎除了木头之外,都不会用其他材质来制造生活的必需品了。三天的火车硬是让他做出了长途旅行的感觉,他这时倒是有些同情那些坐着西伯利亚铁路前往远东旅行的旅客了。
佩奇.开普兰一边放空自己的心灵,一边用漫无目的的幻想转移着注意力,希望能够去除因为焦虑引起的愤怒情绪,从而能够以理智来分析自己遇到的困境。从刚刚俄国人对于犹太人毫无顾忌的欺凌作风来看,斯托雷平在俄国掀起了新一轮的反犹运动,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在彼得堡、莫斯科这些大城市,因为有外国人往来的关系,俄国人大约还要注意一点风评。但是在克拉皮文县这等小城内,反犹主义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佩奇.开普兰此时才隐隐意识到,即便自己是一个美国人,在这种全社会的偏见中,和犹太人扯上关系也未必是安全的。
就在佩奇.开普兰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时,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敲门声,他的仆人随即进来向他报告道:“那位中国人来拜访您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