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川平息了心中的愤怒,仔细思考着组织了下语言,方才对着佩奇说道:“那位德国人当晚是这么说的,从1820年到1870年这50年里,欧洲人所创造的财富是过去一百年整个世界所创造财富的4倍;而从1871年到今日,欧洲所创造的财富又为此数值之5倍。他预计这个财富创造的速度在未来还将进一步提升。”
佩奇对于吴川所说的这一点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认同这个观点的。毕竟在过去一百年里,美国从一个蛮荒之地变为今日的工业之国,身为美国人的他是不难理解这个工业化的发展速度的,这也是他不能认同吴川认为俄国的工业化速度是无法维持下去的意见的原因。
老实说,如果撇开当晚那位德国客人对于东方人和美国人的态度,佩奇以为这位德国人的科学素养还是相当高的。当然,他并不认为德国人对于东方人的鄙视有什么问题,事实上美国人对于有色人种的看法也是大抵如此,只是他们不能忍受欧洲亲戚们把自己也归类为美洲蛮子而已。
吴川却没有再注意他的神情,而是把全部精神都浸入到了自己的思考当中去,“自人类有文字记录以来,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人类创造的财富居然能够丰富到人类自己也享受不完的程度。
当然,这只是一个趋势而不是现实。真正的世界现实是,人类工业文明所制造的工业品数量明显超出人类消费能力的总和。这才让各国的企业家们产生了那样一个错觉,即他们能够生产出满足全人类所需的工业品。
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统一在一个政府之下的单一国家,那么这个政府还可以通过缩减企业的产能,提高人民的消费能力,从而确保企业不会因为生产能力太高而导致自己破产。
毕竟一个企业生产出来的工业品无法销售出去,就意味着死亡。而一家企业的死亡,将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银行和债权人收不回自己的投资,工人失业,生产原材料的农民卖不出自己的产出等等。
这种企业的死亡就如同工业文明的瘟疫一样,是会成片传染的。因为工业文明的本质就是建立在社会化大分工的基础之上,所以一个企业倒下必然会连累一片关联企业,而一片企业倒下就会连累上下行业,最终造成工人失业买不起农产品,而农场主卖不出农产品就无法消费工业品,银行收不回贷款而破产,从而造成整个市场的大萧条。
对于以资本主义理念治理国家的单一工业国来说,这样的工业文明瘟疫就如同中世纪的黑死病一样无法对抗,大家只能龟缩在乡下的田庄之内,等待着这瘟疫的自然终结。
但是对于目前分裂的世界而言,想要战胜这个瘟疫就只有一个办法,用武力解决他国的工业生产能力,从而为本国的企业占有更多的市场,从而以他国企业死亡来换取本国企业的生存。
就如同今日欧洲上层人士认为各国之间必有一战,事实上他们的预测是正确的,唯一的问题只是时间上的不确定而已。
了解了这个前提之后,我们再来看俄国的工业化进程,想要维持俄国目前工业化的速度,就必须要做到两点,资本的注入和一个充满需求的市场。
俄国是一个幅员辽阔和人口众多的大国,这个国家一半以上的工业品都要仰仗外国输入,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俄国似乎已经解决了一个难题。
但俄国同样也是一个资本匮乏的大国,其工业化的资本来源有二,外国资本的注入和本国农产品的输出。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一旦欧洲发生了战争,输入的外国资本中断,俄国的工业化速度势必是要跌落的。
而以俄国恶劣的地缘环境,一旦欧洲发生了战争,他的货物进出通道就被断绝了,那么农产品的出口也就中断了。
没有了外国资本的注入和本国农产品的出口,俄国的企业就得不到资金生产,而乡村的地主和农民就没有资金消费工业品,最终同样会让俄国被迫的、强制的进入大萧条之中。被斯托雷平先生从乡村赶出来的数百万农民,一旦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那么就会成为革命之火药。
所以,斯托雷平先生此刻最能做的只有向上帝祈祷,祈祷在俄国工业化完成之前不要爆发全欧战争。这样他的土地改革才不会变成俄国革命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