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京也好,还是全国各地也好,革命军拿下徐州、济南的行动都引发了极大的震动。北京的高官名流如1911年那般再次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他们除了把家中老小赶紧送往天津外,就是整天四处打听有没有和革命委员会接触的门路了。
在有些人眼里,当前的局势比1911年更为糟糕。毕竟那个时候朝廷手里还有一只能打的北洋军,而大家还能指望洹上赋闲垂钓的老袁出面主持大局。
但是今日,北洋军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一个完整的团体,段芝泉下台,冯华甫远在南京,袁氏虽然坐镇北京镇住了北洋各派,但是手中却无有能打的军队了。北洋集团实际上已经四分五裂,只是在名义上保持了团体的名义。
这样的军队用于镇压地方上的小规模叛乱,袁世凯还能指挥的动。但是想让他们为袁世凯去拼命,就是千难万难了。否则袁世凯也不会在日本入侵山东时发表什么局外中立的命令,这正是各地民心对于北京政府失望的开始。
此时的革命委员会,既有实力又有民心士气,人家真要打进北京城来,谁能挡得住?毅军和北洋陆军第五师的叛变,第十师的闻讯而逃,正是说明了军队对于革命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袁世凯担任民国大总统靠的是实力,他手下的这班高官名士自然不可能为其死节,看到风向不对就改换门庭,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至于各地的那些大小势力,北洋强则依附于北洋,北洋弱了他们也必然会进行反扑。给北洋当狗,那里比得上自己出头来的爽快。而这也正是分驻各地的北洋军不肯回京的原因,他们要是离开了,地方上也就变天了,失去了自己的地盘之后,他们也就重新变回了一只单纯作战的军队,这显然是刚刚享受到了权力滋味的北洋将领们不能忍受的。
12月5日,眼看着北京城内的秩序有失去控制之嫌,袁世凯不得不让徐世昌去同周树模进行私下沟通,想要了解革命委员会到底想要做什么。
面对徐世昌的质问,周树模烤着炭盆里的火思考了半天,方才开口说道:“之前财政部三番四次要和我讨论关于关税的使用分配问题。正好东海兄你今天过来了,我们不如先说一说这个问题,如何?”
徐世昌楞了一下,才心有所动的问道:“这个时候,还有讨论关税的使用分配的必要吗?”
周树模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东海兄说笑了,我们只是代为保管关税,这如何使用关税,当然得要得到中央政府的同意。不过如果谈不拢,那么就只好把钱继续放在银行里闲置了。”
徐世昌心里顿时一晒,所谓放在银行里闲置,这不是欺负他不懂金融了么,这东北银行到底是革命委员会名下的银行,放在东北银行里的存款,岂不就是革命委员会一个人自己使用的意思么。
不过他脸色不变,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说道:“这倒也是,这么一大笔钱好不容易才从洋人的口袋里掏出来,放在银行里吃灰尘也不是个事。国家当前处处都是窟窿,修路、治水、办学…那样不要花钱?有了这笔钱,倒是可以让中央缓上一口气了。”
周树模却没有顺着徐世昌的意思接话,而是正色说道:“东海兄刚刚说的都是急务,但是我们认为,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建立起全国的小学教育、中学教育和大学教育。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这些关税先花在教育上,有的多了再分配给其他要务上。”
徐世昌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你是说要把关税全部用在教育上?革命委员会真的舍得?”
周树模点了点头说道:“东三省和山东的关税并不包括在内,所以东三省和山东的教育经费不会从这些关税中支出,但是对于如何分配各省的教育经费,我们认为一省一票是必要的。当然,中央政府可以有2票。没有教育就不会有人才,没有人才就什么都不会有,我想东海兄你应该是了解这一点的。”
徐世昌低头注视着面前的白铜炭盆,在镂空的盖子下,隐约可见上好的银炭在闪烁着暗红的火星。他看着这景象许久,方才开口幽幽说道:“你们费尽心机从列强那里拿回了关税保管权,就是为了做散财童子?我想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吧。革命委员会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周树模沉吟了数秒之后回道:“共和也罢,民主也罢,其实就是让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议如何办事。吴畏之倒是和我说过德国统一的故事,当年德国境内也是王国林立,并没有一个中央政府主持大局,可比我们今日的情况还要糟糕的多。
但是德国人最终还是统一成了一个国家,这才有了今日强盛的德意志帝国。那么德国是如何让境内这些诸多邦国合众为一的?其实德国就做了三件事:第一是兴办教育,把统一的思想灌输到下一代人身上;第二是建设交通,拉近各邦国的心理距离;第三便是建立一个统一的经济体。
我国的条件要比德国人好得多,因为我们一直都是一个大一统国家,我国当下之形同割据之局势,并不是各地的独立势力抬头,而是在外力的压迫下,大家觉得没有人有这个资格承担起中央政府的责任。因此,今日的这种割据形态,日后肯定是要被消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