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张謇的愤愤不平,北京的袁世凯现在对革命委员会就平和了许多。自从革命委员会击败了日军收回了山东两大租借地之后,他心里就清楚这天是要变了。
如果不是革命委员会昏了头去搞土地改革,各地的士绅和他手下的那些北洋将领,说不定都要遮遮掩掩的投靠过去了。这没什么不可想象的,当初黎元洪和张謇等人不就是这么投靠了自己的么。
在北京政府人心涣散的时候,突然听到革命委员会在胶东三府搞起了土地改革,袁世凯顿时就定下了心,知道革命委员会暂时是进不了北京了。果然之后各地拥护中央政府的电文就一日多过一日,而革命委员会也如约停在了黄河南岸。
只是,袁世凯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口头上的拥护根本不作数,当初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各省依然是宣誓效忠于朝廷的,可不也弄出了一个东南互保吗?
眼下各省的督军其实和大清当日的督抚一般,他们名义上遵从于中央政府,但实际上不过是想要借助中央政府的这面旗帜来对抗革命委员会而已。只要革命委员会以非法的手段进入北京,那么各省督军显然就不会再遵从于北京的命令了。但是想要让这些督军们出兵解救北京,那他就是想多了。
就连对他最为忠诚的湖北督军王占元、江西督军李纯、江苏督军冯国璋三人,在对调集兵力北返的命令也是左右搪塞。一下说士兵们不乐意北归;一会又表示自己带兵北归,恐南方出现反复;一会又说北方土地贫瘠,这么多军队返回之后,恐怕中央财政难以负担,不如先抽调一两只部队回去,他们留在南方多征集一些军费,否则日后也难以驱使将士用命。
总之,这些袁世凯过去的心腹,将他用来对付朝廷的招数倒是学了个十之八九。只是袁世凯虽然一眼就看破了这些人的心思,但是他却也同当初的朝廷那样,对于这些养兵自重的军头无可奈何。
而蔡锷的背叛又让试图引入外系将领清理北洋盘根错节关系的袁世凯,失去了改造北洋军的可能性。至于他的几个儿子,又几乎没有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如此一来,原本还颇有些雄心壮志的袁世凯,现在倒是不得不退让了一步,转而追求自身的身后之名和保全自己的家族为目的了。
1915年11月2日,山东革命委员会开始在鲁南、苏北兴修起治理淮河的水利工程之后,袁世凯就把徐世昌叫来了大总统府,向他询问道:“治理淮河是件好事,之前张季直和美国人谈了这么久,可结果被欧洲大战给搅黄了。现在革命委员会打算自己搞,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支持一下?”
徐世昌迟疑了一下,方才放低声音说道:“可是国库里确实没钱了,要不是税务委员会今年同各省协调了税种、税率,革命委员会又带头上解了国税,各地恐怕还不肯向中央解款。不过这些款子在预算委员会的安排下,都是有了去处的,政事堂能够自由动用的机要费用不过也就三、四百万银元,到了年底也用的差不多了,恐怕很难再给淮河治理工程支持了。”
袁世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居仁堂外秋风瑟瑟,除了几株缀满了红叶的枫树外,其他树木都已经落叶纷飞,俨然一副暮秋时节,不过居仁堂内却已经点起了炭盆,室内不仅不觉寒冷,反倒是有些闷热了。
“来人,撤掉两个炭盆,这雪都没有下过,用得着点这么多炭盆吗…”喝斥着负责居仁堂的仆役撤下了几处炭盆,又让人打开了棉布帘子透了透气,随着一股冷风闯入了居仁堂内,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的袁世凯顿觉身上凉爽了许多,这才觉得自己的精神振奋了不少。
袁世凯这才回头对着徐世昌问道:“我听说这几年革命委员会在东北大兴土木,又同日本人打了这么大一场仗,这钱不都是向洋鬼子借的么?什么时候洋鬼子这么好说话了,借了钱不向他们讨要利息,还能继续给他们借钱去治理淮河?”
徐世昌沉默了半天,方才出声说道:“革命委员会借的款子虽然多,不过倒是大半都用在了修路办厂的事业上。如今欧战大酣,各交战国都在拼命的对外采购物资,我国就是协约国重点采购的对象之一,只不过当下能够满足协约国采购需求的,只有前几年大兴土木的东三省,因此我听说他们倒是借助这场大战带来的采购还清了不少债务。
欧战爆发之前,办个棉纺织厂一年大概能够盈利2成5;而今年同样规模的棉纺织厂,大约可以盈利5成。至于其他各工厂,盈利也从战前的一成左右上升到了三成以上。如果再算上今年英镑、法郎汇水的下降,革命委员会名下的各工厂今年几乎赚到了往年平均利润的五倍。
因此,今年革命委员会的财力应当比去年战前更为充沛,倒不是那些外国银行不向革命委员会催款,而是他们确实有钱还贷款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