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们所认识的中国人,要么是愚昧自大而不知畏惧,要么就是一味的想要和平而恐惧一切同洋人的冲突,哪怕是比利时、荷兰这样的小国,也能在中国人身上敲诈到租界、最惠国待遇等不平等的特权。
但是革命委员会所代表的这些中国人和他们印象中的中国人是不同的,他们并不介意和外国资本合作,并对国民开展科学教育和政治思想理念的灌输,同样他们也并不惧怕和列强开战,但是却始终控制在国际政治所容许的程度之内,确保不会遭到列强一致的联合压制。
梅洛罗很清楚,当吴川发出了战争威胁的时候,说明革命委员会至少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而不是什么虚言恐吓。当然,革命委员会的战争准备也未必就是针对法国,当前革命委员会和俄国政府就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滨海边疆区的矛盾要比起天津法租界的扩界问题严重的多。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撞到革命委员会的枪口上,吴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的,但是法国真的能够对革命委员会的战争威胁做出回应吗?在梅洛罗看来,俄国人甚至都只能忍耐着革命委员会的挑衅,因为俄国现在的国内环境比之1905年更为糟糕,至少在1905年沙皇还有一只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军队,但是现在对于沙皇最为不满的反而是国内的军队。
作为一个陆权国家,法国并无远征亚洲的力量,即便对手是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依靠着盟友英国和俄国的力量,法国也许还能借助两国的威势迫使中国低头。但是现在这两位盟友和法国一样,已经没有这个力量去向中国人施压了,甚至于俄国也遭到了中国人的挑衅,在这个情况下英国或许只会在教唆日本去进攻革命委员会或暂时安抚中国人等待来日,这两条道路中选择一条。
梅洛罗下意识的偏转了目光看了日本领事一眼,但是对方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有表现的和来时那样的愤怒。
英国领事看到梅洛罗反而在吴川的战争威胁下沉默了下来,心里顿时感到了不妙。虽然朱尔典公使要求他联合法、日、俄三国领事前来同革命委员会进行交涉,但公使阁下并没指望这个阵容能够吓退革命委员会,而是要让中国人知道,协约国是一体的,针对任一协约国成员即是针对协约国全体。
但是在这场交涉中,吴川只是一味针对法国,倒是让日本、俄国领事有置身事外之意,而这两国领事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显然是想看着法国人和革命委员会冲突,然后再观望局势加入了。如果是战前的话,就算是英国也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他却不能让法国人孤身奋战,否则在北京公使团的列强一致破产后,现在连协约国内部一致的表象也要被瓦解了。
斯莱达于是赶紧出声向吴川告诫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战后,协约国成员之间的守护相助都是不会改变的,阁下对于法兰西共和国的威胁,我国决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革命委员会现在还不能代表中国向什么国家宣战,我恳切的希望阁下不要自误。”
吴川瞧了瞧英国人,又看了看法国人和日本人,终于微微颔首说道:“既然是争吵,那就不会有什么好话。我们当然是希望和各国继续和平友好的往来的,除非有人先向我们拿起了刀子。不过斯莱达阁下您说的很正确,革命委员会现在还不是代表中国的中央政府,所以各位领事的要求,我会向北京政府转交的,那么今天的会晤就到这里吧。”
四位领事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川行礼后走出了会议室,心里还是没转过弯来,他们受北京公使的命令来和吴川交涉,现在吴川又要把他们的要求上报给北京,程序上确实没有问题,但是问题依旧是没有解决啊。
等到革命委员会的人都走出了会议室,日本领事林久治郎这才突然出声说道:“这位吴川阁下是在敷衍我们,显然他们在天津的行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各位领事阁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英、法、俄三国领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这位日本领事在会晤中的沉默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法国领事和英国领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毫不客气的说道:“当然是把革命委员会的立场上报给北京,交由北京公使团来处理这件事了。或者说贵领事还有其他想法吗?”
林久治郎只是沉默了数秒,便点头说道:“梅洛罗领事的建议果然是老成之言,我也觉得有必要尽快向公使阁下报告革命委员会的态度,好让公使阁下尽快做出决定。”
英、法、俄三国领事对于林久治郎的回复并不满意,但也还是忍耐住了自己的情绪,决定先把吴川的答复尽快汇报给北京再说。
林久治郎在回到领事馆官邸后,除了给北京发了一封电报之外,还立刻给外务省也发了一封电报。在给外务省的电报中,他还多加了一句话,“俄国因其国内局势的变化,对于革命委员会的进逼有束手无策之感。
天津事件有可能是革命委员会抛出的烟雾,实际上是为了掩盖革命委员会对于俄国在远东力量的压迫。据闻革命委员会刚刚通过了一项扩充野战部队的方案,将会把现在的8个野战师团扩充到13或14个,我国应当谨慎行事,以避免为俄国充当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