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结束完和女妖的情报交换,程芸一边将最后一点腌肉塞进嘴里,一边靠在墙边,准备休息。
之前出现的那个“骰子女神”并非昙花一现——在午夜的某个时刻,她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一个【骰子已重置,祝好运】的提示。
由于这是程芸现在唯一能掌握的超自然力量,她很想现在就试试骰子的真实效果。不过,考虑到就算撕开栅栏门也要面对大量守军,再加上之后面对那个所谓的“男爵”时也需要骰子解围,她还是按下了这个心思。
只要保证这个奇怪的骰子不是一次性的,并且真实有效,她也就不至于面对这个未知世界毫无还手之力了。
……
变成鹰身女妖稍微影响力一下程芸的睡眠时间,但还不至于让她失眠。
翌日,睡眠充足的少女打着哈欠,在牢房外的嘈杂声干扰下重新醒了过来。
她不知道现在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也许还是早晨,又也许已经是中午。总之,当她被士兵用铁棍敲击栅栏的声音吵醒时,两名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已经站在了她的牢房门前,
“到时候了,小雏鸟。要是不想被挂在城墙上,就要做到让你等男爵,而不是男爵等你。”
士兵们的言语尖酸刻薄,还隐含着对亚人的威胁,让程芸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愉快。
跟着两个前来带走她的人类士兵,她一路离开地牢,通过几道戒备森严的关卡,来到了地表上的一栋宅邸内。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巡逻兵,程芸十分庆幸自己凌晨没有破坏铁栅栏:地牢里的守卫力量至少有五十个人。就算她身上没有那些阻碍行动的枷锁,要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他们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这了。”
沿着宅邸内的旋转阶梯上到三层后,士兵们将程芸带到了一扇装饰豪华,但却没有任何铭牌标记的大门前,然后顺手将她推了进去。
——砰!
在身后的房门重重关上后,程芸简单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房间内的陈设和客房类似,但不管是陈设还是装潢都相当豪华,看来,即使是位于诺尔口中的“贫瘠领地”,“上流阶层”也不会在审美上落于人后。
当然,比起那些漂亮的小装饰,最让程芸在意的还是房间的窗户——那扇足够容纳她展翅通过的窗户没有栅栏,也没有上锁。如果她的翅膀没有受到束缚,只要从那里一跃而下,她应当就能……
——咚,咚……
就在程芸注视着窗外的自由天空时,一阵隐约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思考。
这阵脚步声比起地牢里那些士兵所发出的声音要清脆许多,但在这种环境下,它给程芸带来的压迫感却丝毫不亚于前者。
“白男爵”卡特里克,臭名昭著的强盗领主,放逐者盆地的主人——随着房门再次开启,从窗前回过头的程芸总算见到了此人的真正模样——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他看上去并不像那种让人把印象和强盗领主挂钩的粗豪男性,也没有什么和“白斑”这个姓氏相匹配的外貌特征。
诚然,用“绅士”这种词汇来形容他有些不太恰当,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是程芸见到的第一个看上去和“文明”沾边的人。
强盗不会承认自己是强盗。此人自认为是割据一方的领主,与各国封臣别无二致。也许久在官僚系统混迹的当地人能够找出他和一个真正领主之间的差别,但在程芸看来,他的外表倒是的确符合他自诩的男爵身份。
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人类男性脚蹬长皮靴,穿着一身紫色带花纹、且镶有金边的华贵长袍,那双如同狩猎者一样的眼睛有着和雄狮鬃毛一样的暗棕色,而在上面两寸的地方——那些覆盖在他头顶上的杂乱短发则是一种沉闷的红色,让人联想起大理石地板上的凝固血迹。
“……”
看着他头发的程芸抽了抽鼻子,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但愿那只是一种错觉。
“卡特……里克大人,对吧?”
在男爵进入房间后,从他身上传来的某种危险感让程芸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她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和对方周旋的准备,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类到底有些什么本事。她之前见过的士兵都不是什么营养不良的农奴,反而像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能将那些士兵收归麾下,卡特里克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在战斗上毫无造诣的纯粹文官。
“……嗯?”
从程芸嘴里说出的人类语言让男爵有些意外,不过,这种意外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将一柄护手处刻有紫蔷薇纹章的短剑放到桌上,坐到扶手椅上的男爵扬了扬下巴,示意程芸来到他的跟前。
对于对方的这种轻佻命令,程芸内心相当抗拒,但为了不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发生直接冲突,她还是按捺下心中反感,遵从了他的命令。
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最甘美的东西,而在将主宰他人生命的权力收入囊中后,对于生命的漠视也就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只花费了兵力资源抓来的鸟妖不是什么能够平等对话的生物,而只是工具——不管是卡特里克还是程芸都明白这点。
“卡特里克大人……”
“……”
程芸使用着掌握的当地语言,尝试着和男爵交流,可在一开始的短暂惊讶后,有些疲惫的男爵只是皱了皱眉:
“趴下。”
“趴、趴下?”
“听不懂?难道说,你会说的人类语言只有我的名字?”男爵看着眼前的少女,语气有些不满。
“不……”程芸迟疑了一下——她原本还想试试能不能和卡特里克进行交涉,可看起来,他显然不认为程芸和他之间有着任何平等关系,“卡特里克大人,我只是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
“你在感到羞耻?”
“……”程芸没有回答。她并非无言以对,只是单纯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
如果完全没有交涉的可能,她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强行撤离了。
“哈。”卡特里克清楚她这个时候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会对和人类交媾感到不安和羞耻的鸟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会让您对我更有兴趣吗?”
“这要看你的表现。”男爵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用一种不置可否地眼神看着他,就像看待奴隶市场里亟待着自我展示的货物。
虽然都是能够明码标价的玩物,但和蛞蝓比起来,总归是五彩斑斓,又让人感到新奇的鹦鹉更引人注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