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个问题之后,陈子锟的迟疑一扫而空,顿时神清气爽,此时鉴冰悄悄戳戳他,指着下面舞台上的角儿道:“这位梅老板,比女人还女人,瞧那小蛮腰,柳枝一般柔软。”
这半天陈子锟根本没看戏,茫然道:“什么,那不就是个女人么。”
一旁的李俊卿笑道:“我的锟哥儿,你在国外读了两年书,都读糊涂了吧,这是梅兰芳梅老板,正儿八经的男人,不信,回头我带你们到后台瞧瞧去。”
鉴冰拍手道:“好啊好啊……”
李俊卿却把头别了过去,不搭理她。
一出贵妃醉酒演完之后,李俊卿安排人给梅老板送了两个花篮,按照戏园子的规矩,一个花篮就是一百大洋的花费,这年头能花二百块钱捧角儿的主儿,那可不是一般人,梅老板的经纪人派人一打听,原来是天津的李俊卿到了,赶紧往后台请,于是李俊卿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后台。
梅兰芳是当今京戏界的名角,社会各界人士都以结识梅老板为荣,所以他也没把这帮人太当回事,本想随便应酬几句就算了,哪知道定睛一看,可不得了,这几位都是人中龙凤啊。
唱戏的虽然风光,还是属于下九流,察言观色见人下菜碟是生就的本事,梅老板见多识广,哪能看不出这几位的来头。
打头的这位李俊卿李爷,生的那叫一个妖娆,要不是看他身上带着一股官场的气派,梅兰芳简直要认为他是一位极具竞争力的同行了。
后面紧跟着的这位两位军官,一个是交通部的兵,看面相不甚出奇,没啥可说的,可后面这位来头就大发了,个头足有八尺开外,细腰乍背,面若敷粉,好一个大武生的胚子,若是扮上行头,活脱脱就是一个赵云啊,相貌不凡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份气派,可不是寻常军官能有的,此人不简单啊。
跟在他身旁这位小鸟依人般的女士,一看就是江南女子,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风尘气,论容貌、论气质,搁在八大胡同,那绝对就是头牌。
再往后这位爷,一身海派打扮,身上的西装和脚下的皮鞋,式样比梅老板还新潮,一看就知道是上海来的大亨。
最后面那位面带憨厚笑容,身穿中式长袍的哥们,没啥好说的,肯定是北京城做小买卖的主儿。
最令梅兰芳惊讶的是,这老几位的年龄都不大,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看眉宇间的气度,却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分明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前程。
“梅老板,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天津曹公馆的李爷。”戏园子经理点头哈腰介绍道。
“承蒙李爷抬爱,不胜荣幸。”梅兰芳伸手和他握了握。
李俊卿笑道:“今儿带几个朋友来给梅老板捧场,我给您引见一下,这位是陆军部的陈子锟,临城火车大劫案中立了大功的。”
“哎呀呀,原来是您,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梅兰芳眼睛一亮,抓着陈子锟的手就不松开了,“京报的连载,我是天天追着看,紧张的令人窒息啊,听说您受伤了,哦,真的呢,这手指甲都磨秃了。”
此时陈子锟手上的纱布已经解开,但指甲尚未痊愈,指头还是肉红色的,梅老板的热情让陈子锟有些意料不到,微笑道:“军人尽职而已,梅老板抬举我了。”
梅兰芳道:“您是我们中**人的英雄,他们都是我的戏迷,我是您的戏迷,经理,外头有记者么,叫一个进来,帮我们拍张照。”
“好嘞,我这就去。”经理颠颠的去了。
李俊卿见梅兰芳如此热情,自觉面子上也有光彩,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陈太太,上海来的,这位是赵家勇,交通部护路军的,驻扎正阳门火车站,这两位是我的发小,李耀廷、薛宝庆。”
梅兰芳一一和他们握手,鉴冰打趣道:“梅老板您的扮相真是太妩媚了,我都不敢和您站在一起。”
“陈太太说笑了。”梅兰芳谦虚道。
正说着,记者找来了,正是老相识京报记者阮铭川。
阮铭川匆忙和梅老板打了个招呼,直奔陈子锟而去:“哎呀呀,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抱犊崮上的肉票已经都获释了,孙美瑶所部也被政府收编为山东新编旅,现在外交使团正要给你颁发勋章呢,却找不到你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陈子锟笑道:“今天不谈其他,梅老板是主角。”
大家相视会心一笑,先由阮铭川帮陈子锟和梅兰芳拍一张单独的合影,然后大家一起合影。
戏园子后台化妆室内,镁光闪耀,留下珍贵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