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疲惫不堪的回到神宫,脑袋都是耷拉的,太累了,比她跳一天的祭祀舞蹈累多了。
在体育馆和大家会合后,确认了师生们无事。由尾兰就盯上了她,勒令其他术师不再祓除咒灵,让夏树一人对战。
其他人都只能同情地看着她。那虫形咒灵乱飞无章法,夏树又是要闪躲,又要瞅准时机施放符咒,还要分心注意由尾兰时不时的点评和指导。
她到最后精神力体力全部透支。在此之前,她只抓过蝇头,没想到第一次实战祓除,就是这种咒术师最讨厌的难度不大但数量庞多的“体力活”。
夏树根本没找到机会向由尾兰汇报自己刚刚遇到的人形咒灵。直到回到神宫,有气无力地在一旁听由尾兰向清子汇报时,才想起这件事。
“人形咒灵?”清子几人都是面色一紧,“会说话,会沟通,会思考?并不是登记在册的咒灵,还有冒充杰的怪物…”
夏树和由尾兰也从静美那里知道了神宫发生的事情。
由尾兰十分气恼,“当时五条悟那小子对咒术总监会汇报时,可是说的,夏油杰已经被彻底…他没有交由专业人士处理吗!”她还记得不能在夏树面前说太多夏油杰的事情,夏树只知道夏油杰已经去世,但对他做过的事情并不了解。
和清子静美对夏油杰还算和缓的态度相比,由尾兰是非常痛恨他的,痛恨他误入歧途,痛恨他的背叛。“夏油杰那个笨蛋,说什么创建没有非术师的世界,他是三岁小孩吗!我给他那些咒灵,就当是喂了狗了!”在夏油杰叛逃后,她曾经这样破口大骂。因此,清子并没有告诉过由尾兰,五条悟对她说过,夏油遗体只是入土的事情。
怀着对夏油杰的憎恶,此刻,暴躁的由尾兰忍不住发泄道,“夏油杰这个混蛋,死了也不安生!”
“兰,慎言!”清子揉了揉眉心,“死者为大,你这是大不敬。何况这和杰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各有所思,室内一时陷入安静。夏树打破了沉默,“殿下,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上报?可以请皇室的咒术师们来一起捉拿那个冒牌货吗?”
兰和静美也不解,夏树年幼,又是清子的女儿,夏树可以问出来,但她们并不敢这般直接质问清子。两人只是继续默然不语。
清子叹口气,幽幽地说,“那个冒牌货,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兰和静美大惊失色,夏树也脸色发白。
斋王在位期间,如果涉及婚恋情事,被视为对神明的大不敬和背叛。历史上,也曾有斋王受不了寂寞,闹出恋爱情事。这不仅是皇室的奇耻大辱,更是会引起民愤,让皇权不稳。信仰神明的民众们知道这件事,会为皇室亵渎神明而愤怒,就曾有皇室为平息民怨和保住皇权而处刑斋王,也有不少斋王为表明清白而自杀。
若让皇室知道清子有女儿,清子和夏树都会直接被秘密执行死刑,第二天的报道上,也不过就是会多一条“斋王多年伤势未愈而暴毙身亡”的消息。好一点,可能还会在咒术界里安排一个“她为保护人民而与咒灵战死”的传闻。至于夏树,甚至连讣告都不会有,不过是一个神宫收养的孤女罢了。
“若是在十多年前老亲王去世时,殿下卸任斋王一职就好了。”兰在一旁嘀咕。
“斋王是皇室咒术师的掌权人。如果当时清子殿下卸任,被新任斋王发现八咫镜的秘密,你以为,大家还能活命吗?”静美反驳兰。
神宫目前供奉的并非是真正的神器“八咫镜”,而只是八咫镜的“形代”。
在2006年时,清子的父亲宜仁亲王被人刺杀身亡,凶手是皇室一名咒术师,罪名是因为亲王对着咒术师颐气指使,而让他一直愤恨在心,失手杀了宜仁亲王。清子亲手处刑那名咒术师。
这件事只在皇室中有一点小波澜,因为那时的咒术界都在关注闹得沸沸扬扬的“星浆体”事件。而普通民众对咒力毫不知情,只知道皇室亲王被疑似邪教人员刺杀。
不过,这件事,对清子的影响很大。一是她父亲身亡,父亲这一支的权力要被收回,二是,她的斋王也可以卸任。
斋王是只能在天皇崩御、退位或斋王本人的近亲去世时才能选择是否退任。皇室在征求清子是否要卸去斋王一职时,清子回答,“我是决定终生侍奉神明的。”
她在心里怀着对神明的愧疚,却面容无比虔诚地说出这句话。只有她知道,她无法卸任的原因,是因为无法让人知道八咫镜的事情,至少暂时还不行。
在清子怀有身孕后,她的“暗藏神体”术式就时灵时不灵,经常无法唤出暗藏在体内的身体“八咫镜”。这也许是神明因为她的背叛而做出的惩罚。之后,她借与咒灵战斗受伤为由,说自己再无法使用“暗藏神体”的术式。没了八咫镜术式能力的她,又成为了一级咒术师。这倒无所谓,可是让她不解的是,当她彻底失去这一术式,神体不再暗藏于她的体内后,也一并消失。
她陷入恐慌,能用谎言解释她术式的问题,但却无法解释八咫镜的去留。神器丢失,这同样是可以动摇国之根本的事件,也许整个皇室都将倾覆。象征天照大神的神体消失,这是被神明抛弃的象征。
不论是她有女儿这件事,还是八咫镜的事情,都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必须站在权力的顶峰,才有可能保守住这个秘密。
皇室众人每年会来神宫祭祀,他们依然要对着八咫镜跪拜祈福。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参拜的不过是八咫镜的“形代”。
神器的形代也是经过了“御魂迁”仪式,拥有了神性的代替品。除非任居斋王,和八咫镜亲密接触,否则,不会有人发现。
知道了清子为何放走“夏油杰”,兰和静美都沉默不语。
她们都很清楚,即使清子是皇室首屈一指的咒术师,但只要是她做出有辱皇室声誉,或者妨碍他们皇权的事情,一定会被毫不犹豫地铲除。知道事情真相的她们,也逃脱不了被灭杀的命运。
那些只会对他们指手画脚,眼中只有皇权的人们,从未真正关心过这个世界,他们在意的从来都是权力和利益。明明,他们才是被神明抛弃的人,明明他们连咒力都没有。
呵,皇权。
这件事,谁都不会再提起。
兰和静美已退下,只剩清子和夏树两母女静静地对坐着。
夏树总是有些畏惧母亲,即使别人都称赞母亲最是温柔亲和。母亲每次见她都是笑着,说些关心她的话语,总是对她说的一些事情露出赞赏和鼓励的神情。可是,夏树发现,往往在母亲探望过她,她的各种学习生活都会被更严厉地教导和管控。小到她穿衣举止,大到她的祭祀礼仪。
等她渐渐长大,她终于明白,那是母亲对她不够满意。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单独留下她。她在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是否可以在单独相处时,感受下母亲的怀抱和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