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洛跟随着二爷爷踏入了这座小小的四合院,当二爷爷推开陈旧木门的一刹那,他身子微微一怔,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依旧那般精致的建筑,白墙青瓦,透漏着江南建筑特有的古韵,三间正房,配合东西两间厢房,褪去颜色的红木窗台散发着一丝古朴的气息,青石砖铺砌而成的小院中还有一丝雨后的湿润,而墙角还有一些爷爷种植的花草,宁致的小院边上,那颗跟自己一样年龄的老槐树如今终于高过自己了。
眼前的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改变,现在的情景依旧和往昔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这一刻,上官洛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洛儿,你有几年没来这里了?”爷爷回过头,看着上官洛止住的身影,笑眯眯的问道。
“爷爷,四年了。”上官洛有些哽咽,因为二爷爷和二奶奶膝下无子女,他5岁就被爷爷送到这里读书,一来,弥补两位老人对小孩的喜爱,二来,奶奶在浙江大学是历史教授,在二爷爷和二奶奶的教导下他10岁就念了初中,那个时候被所有的人称为天才。
而他15岁那年,就已经完成了高中学业,也就是那一年,二奶奶病逝,他独自一人在西湖-湖畔伫立了一夜,那一夜,他在幻想,或许奶奶会在天堂微笑的看着他,他不知道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该何以面对,以眼泪?以沉默?
也就是在那一年,上官洛随着父母回到了美国,也是那一年,他被威廉玛丽学院破格录取,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所学院的学生。
他还记得他走的那一天,二爷爷亲自给他下了一锅虾仁陷的饺子,而他吃的热泪盈眶。
“洛儿,明年你就到弱冠之年了啊。”爷爷感叹道。
“爷爷,我记得当年,当年这个槐树还没有我的胳膊粗呢。”上官洛压抑住自己想要喷涌而出的情感,拦着爷爷那瘦弱的肩膀,走到了墙角的槐树下。
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很多的槐树,经历了将近二十年的风雨依然屹立不倒的,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树皮,斑驳的树皮像是在诉说着陈酿已久的往事。
“可是洛儿在长大的同时,它也在长大呢,当年你走了之后,我每次回家,都会在这里伫立很久,有时候会伫立到深夜,我看着它,就像在看着你一样,因为这是你亲手栽的树,我要像照顾你那样,去照顾它,直到有一天,它不在需要我的照顾了。”爷爷轻叹了一口气,那双沧桑的双眼也微微湿润了。
还有什么强烈的情感,能让人为之感动不已?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亦或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当雏鹰离开老鹰的怀抱,去飞向更加广阔的天空,那么,等它飞累的那一天,再回到自己的老巢,看到了年迈的,奄奄一息的老鹰,它忍不住仰天悲鸣!
“爷爷,还记得那年夏天,暴雨天,您为我撑起伞,经受着暴风骤雨。”上官洛问道。
“呵呵,不提了。”爷爷轻轻摇了摇头,往昔的一幕幕依然如昨日般清晰。
人生于世,必然经历无数,等老去的刹那,拿自己的记忆来重温自己走过的路。
“爷爷,如今槐树已经长大了,等明年夏天的时候,槐树可以伸展自己的树叶,去为您遮挡烈日,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也会为您遮挡暴风骤雨。”上官洛喃喃道。
“是啊,你小的时候很调皮,趁我午休的时候,还尿了我一鞋,你记得吗?”爷爷拿着鱼竿,轻轻的敲了上官洛头一下。
“爷爷,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提起。”上官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小时候,我要提,等你结婚了,我也要提。”爷爷似乎抓住了上官洛的把柄,轻笑着。
“好,好,好,爷爷,您尽管提,咱吃饭行不行?”上官洛岔开了话题,不然等爷爷拉开了话匣子,他小时候的调皮事,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走,进屋。”爷爷拉着上官洛的手,向屋里走去。
上官洛感受着那温暖的手,虽然时隔多年,但是爷爷那掌心的温暖,依旧令他熟悉。
“吱...”红木门被轻轻的推开,那种木质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么多年,竟然连味道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爷爷头上又多了一层白发,他笑起来,那皱纹又深了一分。
屋子正中挂着一幅当年领导人临摹的《兰亭集序》书帖,听爷爷说,这是赠送给他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书帖也有些泛黄了。
“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上官洛望着那副书帖喃喃道。
爷爷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连书帖的纸张都有研究了,不简单啊。”
“爷爷,这宣纸,价值不菲吧?”如今,拥有了一定的历史底蕴的上官洛问道。
“百年青檀树,终年日晒洗,树皮腐变白,露出洁净纤,故名‘四尺丹’宣纸中的极品,它质地纯白细密、纹理清晰、绵韧,出厂于有着百年传承的宁家。”爷爷目光看着墙壁上的书帖,缓缓道。
“现在的宣纸,还有当年的品质吗?”上官洛问道。
“早已经没有了,现在发展经济,已经不再顾及历史的底蕴了,有的,只是量产和出口了。”爷爷轻叹了一口气,向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