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纯一直呆在教堂,他从未去过外面的世界,当然,他也幻想过外面的世界。但他觉得,还是一直呆在教堂比较好,因为这是其他白鸽告诫他的。
白小纯住在阁楼里,教堂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另一个身份。
白天他不会出现在教堂内,或者说,他是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教堂内。白天的他,就是一只白鸽,时不时停落在大堂内的雕像旁边。
到了晚上,白小纯才会变成人,开始在房间里写日记,记录今天又发生了什么。
白小纯有一头白色的发丝,正如他的名字,很纯很纯。他的眼睛也有些像鸽子,是一双较为黄色的眼眸。
“今天有几个小孩来了教堂,他们喂了我吃的,但也有孩子打了我。”
孩子们很小,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善恶。他们只是凭借着懵懂的感觉去做事,白小纯也只是麻木的,身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他们。他遇见过善良的,也遇见过不善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其实比很多人都明白很多事情,比如说其他的白鸽不知道的事情。他想离开这个教堂,但他没有,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白小纯只觉得,在这个教堂的未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某一个新的生活的到来。
这一天,教堂外又飞来了许多白鸽,白小纯跟他们也凑在了一起,一起聊聊天。
一只小白鸽说:“今天早饭我吃了面包和牛奶,又是幸福的一天。”
如果这就是幸福的话,白小纯比他们幸福多了。幸福有很多种,圣经中说过,神明创造了万物,万物则是创造着神明更不知道的东西。
文明的传承,离不开万物的存在。
一只大白鸽说:“你看,又是那个小女孩,她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每天早上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来,祈祷神明保佑她。你说她是不是傻?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那她早就不会来了。”
不对,这个小女孩其实并不傻,白小纯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小女孩为什么天天来教堂。
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教堂,比起其他的宗教,比起那些大城市,这里再普通不过了。
小女孩之所以天天来教堂祈祷,不是因为她真正的信奉神明,而是因为她相信这样做,在命运之中一定安排着什么。
不做点什么,总会过不去的对吧?
白小纯就是这样的,他天天无聊的待在教堂内,看人来人往,将眼前所能记录的都记录。可能这样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如果你仔细去想,不这样做,你还能无聊的去干些什么呢?
教堂很干净,不染一丝灰尘,教堂内的陈设很简明,都是白小纯一一打理的。每一张椅子都认真擦拭过,每一处地板都认真慢慢清扫过。这是他慢节奏的生活,如此有有条不紊。
“神明大人啊,希望您能保佑我的儿子这几日平安。”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该信仰你的,真理之言,请您指出一条明亮的道路来给我,它在何方?”
白小纯静静听着他们说的话,他也想为美好世界献上祝福。他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可是他不是神,他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的。不过,有一些人许的愿望,他也是帮忙实现了的。比方说,一个小孩子饿了好几天了,他会送他几块面包,又或者,某个小女孩想买一件小礼物送给她的朋友,他会给她一个银币,还有就是……
这一天,白小纯在白天没有变成一只白鸽,因为教堂该大扫除一次了。他现先在教堂外的草地上躺了一会儿,阳光正明媚,春风和煦,这种时光正应该享受。
他穿着一身很不起眼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很难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乞丐,知道的人才晓得他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正当白小纯准备要打扫卫生的时候,他走在阁楼上,手里头提了一个水桶。可是一只乌鸦从窗台飞了进来,没错,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
黑色的乌鸦飞了进来,竟然化成了一名少女。
那是一名黑发的少女,长长的黑发,漆黑的眼眸。
“你好。”白小纯愣了愣,但还是对这名少女打了招呼。
“……”
这名少女很无语,这人莫不是傻了吧?知道自己是灵妖,寻常人都会大叫一声妖怪,不是想赶人走,就是害怕的逃窜。这家伙还打招呼,脑子坏掉了,或者缺了根筋。
白小纯看着这名少女,好像差不多和他一样大,继续问:“我叫白小纯,你叫什么名字啊?”
“……”
应该能确认了,这家伙真的傻了。
白小纯仔细的看着这名少女,依旧是继续:“那个,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下,黑发少女没有无语了,这个家伙应该不是缺了一根筋那么简单,可能有两根。的确,黑发少女受了伤,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仓皇失措。
放下手里的水桶,白小纯去自己的房间里拿药。很快,他又出现在了这名少女面前,手里面提了一个小药箱。
“你哪里受伤了?”
黑发少女没有答话,她的眼神有一些冷,不像白小纯单纯到笨拙。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乎在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要说好心人,世上就没有能比得过白小纯的了。白小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是肩膀吗?”
废话。
“那你能自己动一下吗?看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我能动我早动了。
“应该就是这儿了。”
废话,你说的完全是废话。这都流血了,那么红,就算我穿的衣服再黑,你的眼睛也不瞎啊。
“你别动,忍着点。”
这句话终于像个人话了,等等,这个家伙要干什么?
白小纯很熟练,直接把少女的上衣给解了开来,她身上很快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短袖内衣。
“啊!”
黑发少女只能大叫一声,然后想甩他一巴掌,之后再骂一声流氓。
可是,大嘴巴子没有赏给他,他先是来了一句话:“原来你会说话啊。”
“……”
神啊,今天倒什么霉了?怎么会遇见一个这样的二货?什么叫原来你会说话?叫一声就能代表会说话吗?好吧好吧,我原本就会说话。
白小纯是边说话边动手上药的,都说了,他干这一行,老熟练了。先是消毒水,然后再是止血,之后上一点能让伤口快速愈合草药,最后是拿纱布包扎一下。这一顿操作,怎一个快字了得!
“好了。”
当然好了,我又不是像你那样眼瞎,我自己会看。
白小纯拿上小医箱,然后提上他的水桶,就不管黑发少女了。这……就完了?对,完了。再者,还能干啥?再把黑发少女抱上床去让她好生休息一下,得了吧,白小纯还要打扫卫生。他觉得他刚才自己当医生已经尽职尽责了,而且他没有病床。
于是,白小纯开始认真打扫卫生了。黑发少女也想看看这个二货想要干什么,便是跟了过去,她坐在教堂的一张椅子上,在很后排的左边,有些不起眼。
白小纯先是看了看她,然后才看向教堂四周,发现今天好像没有什么人来。
时代在变化,这座小教堂迟早要被淹没于人海之中。大教堂将会更有宗教的信仰,人们将会在那种地方做祷告。
他只负责继续打扫卫生,直到一个上午后,工作才结束,然后是吃午饭。
准备好午饭后,白小纯要开始吃了。但他一直见黑发少女坐在那里,半天了,一直没有动过。所以,他多做了一份午餐,这个他是能做到的。
“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白小纯走过来,递了个便当给她,有些木纳,之后便是坐在她旁边吃他的那份。
看着这个家伙,黑发少女轻轻哼了一声,可却像没有哼一样,但她傲娇撇了一下头。她要在这里养一下伤,不需要多照顾也行,不过既然这个家伙好心多做了一份,那就勉为其难吃掉吧。反正是你自己给他我的,又不是我要的。
“巫小真。”
“啊?”
白小纯听见黑发少女开口了,他思路还没转过来,因为自己做的便当很好吃。
“我说,我叫巫小真。”
她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那就叫你小真吧,你今年多大了?应该比我小。”白小纯微笑道,有些……白痴啊。
喂喂,人家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扯的是什么话题?擅自做主决定别人叫什么和询问女孩子的年龄是不好的,知道吗?
唉,早知道就不开口和这个脑子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家伙说话了。
巫小真不说话了听这个家伙话唠一下吧。但白小纯平时并不多话,只是眼前这个生物让他很好奇。第一次看见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像他一样的存在。
“你从哪里来的?”
“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你的头发为什么和人类的是一个颜色?”
这个家伙,简直像个孩子……
微妙啊,混沌啊。
巫小真默默地吃着她那份便当,的确,白小纯这双手厨艺不错,勉强能过关的话,就马马虎虎的样子,比上那些大城市里的厨子差上那么一丁点吧。
只是普通的一餐,土豆与猪肉排什么的。
就这样,下午很快来了。
巫小真本来就是少言,白小纯话唠后也沉默了下来。然后,是巫小真该走了,在别人这儿呆了半天,伤势也得到处理,是时候该走了。去和那个家伙打个招呼吧,毕竟也要有人情,算是多谢他那一餐饭。可是,巫小真在这小小的教堂里走了两三遍也没找到白发少年。
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个家伙的卧室,很干净,特别整洁,随便看几眼也没发现他和人类一样,在屋子里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摆放。
“算了,那家伙肯定有什么事出去了。”
纤细的手指一甩秀发,她就这大小姐脾气,打算不告而别。反正,我们只是路人,就当你是个路过的扫地僧罢了。
可直到巫小真走出小教堂时,有白色的羽毛飘落,所以回头一看,对,往上看,那里停着一排的白鸽,从左往右数,第六只白鸽越看越眼熟,好像是……难道说这个家伙无聊的和一群鸽子在那儿,看风景?拜托,你这个家伙是和其他白鸽不一样的存在,你也要像它们一样傻傻等待人类来喂面包屑?
“你怎么在上面?下来。”巫小真对他有些不满,娇声清冷。
白小纯只好从上面飞下来,落在了巫小真的左肩上。
“你怎么不变成人?”
“别人不知道的,只有你能看出来,所以就这样。”白小纯说,“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会变成人的。”
明白事后,巫小真说:“我要走了,再见。”
“哦。”
也没多少留念,白小纯应了一声后又说了句再见,于是离开了她的肩膀,飞回教堂上,继续跟一排鸽子呆着。
真是个奇怪的人。
巫小真看着他这样走开,心中这样想。不过,她也该离去了。希望这个叫白小纯的天然家伙一直呆在这个地方,过他自己的生活,无忧无虑,因为这个世界外面没有这个小教堂这么普通。
她离开了,他注视着,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眼帘。
他又开始了与往常一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也不知多久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都忘了自己有什么家人,父母的样子。他一直在这里,似乎等待着谁。
很快,到了夜晚。
白小纯变回人类,关上教堂的大门,把烛火都熄灭去,今天的月色很明亮,是个好夜晚。他正准备关上最后一扇窗户,打算回屋睡觉时。
“啊呀!”
窗外飞来一物,把白小纯给压倒在地上。等等,这个飞来的东西为什么软绵绵的?白小纯摸了摸,软软的东西身上还有点湿。白小纯这才看清压在他身上的是谁,然后他手上那在月色下深暗红色的液体。
“小真?”白小纯愣了,看着她一身都是伤,有些心急,“怎么又回来了?又多了一些伤,你别动,流了好多血。”
但她没有说话,白小纯关上窗户,将她抱入自己的卧室,她昏迷着,却清楚自己身边的人是谁。接着,白小纯又帮她清理了一次伤口,这次过程有些慢,因为不是肩膀受伤那么简单,事后为她泡了杯咖啡。伤口处理好后,巫小真醒了过来,在床上揉着自己的头,看着坐于椅子上的白小纯。
一头白发在照入窗内的月光下颇为纯美,竟有一丝错愕感,觉得这家伙还挺帅。
“醒啦。”白小纯从书桌上将咖啡递过来,微笑道,“对了,你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你还是别问了吧,”接过咖啡,撇着头,巫小真娇声没那么清冷,变得好听了些,“总之,我可能还要在你这待呆上一段时间。”
“哦,”白小纯依旧微笑,“那请多多指教。”
看来是个烂好人,巫小真没看错人。
“嗯。”
这个嗯字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呃……好尴尬啊,不知为什么,白小纯有些这样的认为。
“你还在这干什么?我要睡觉了。”巫小真盯着他,说道。
“唉?这,这是我的房间。”白小纯很无辜。
这个……好像是这样的。巫小真也了解到了这点,可却娇哼道:“我是伤者,你应该照顾一下,所以你的床我征用了。”
“那我睡哪?家里就一间房。”白小纯又问又解释。
的确一间房,其他一些屋子里堆满了东西,也不知道是放的什么,巫小真白天的时候也是一不小心了解了这个小教堂。既然如此,那就勉为其难吧。
巫小真想了想,手指指向地板,“喏。”
几分钟后,白小纯不知从哪间仓库拿了床被褥来,打好地铺后就说了声晚安,立刻闭眼睡着了。
真是个好孩子,早起早睡身体健康。巫小真看着那张熟睡后的脸庞,白皙、俊俏。真不知是哪两位灵妖的孩子,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好像对外面的世界什么都不懂。天真浪漫,想起来,傻的有些可爱。
第二日。
巫小真起床后,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地铺也被收拾好放在了墙边。这个逆来顺受的家伙起得早,可能连早饭都做好了。
果然,巫小真一眼就找到了早饭,面包牛奶一份,放在阁楼那间厨房的桌上。
慢悠悠吃过早饭后,巫小真才去找白小纯的,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家伙,因为这个家伙像昨天一样,变成白鸽和别的鸽子站在一起,在教堂上的那处屋檐,看蓝天白云。
这就是他的生活吗?太无聊了吧,他都不腻吗?
巫小真把他叫下来,问他,他在她肩上说,不腻,有时候我也不是在上面站一天。
还站一天……
然后又问,那你还干什么?
教堂后的菜地,我种的,教堂内的卫生,我干的,教堂前的花草,我理的。
你真能干啊……
那当然!
夸他他还真鼻子翘上天了,巫小真对白小纯的认知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下午,白小纯说要出去一趟,去买一些东西回来。听见这个家伙终于正常一回行事了,巫小真自然决定跟出去转一转。
“想不到你也会出来。”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路上,巫小真东张西望说着,看新鲜的事物,想要想要的那种。
“一般只到这小城里走走,更外面的世界我没有出去过。”白小纯说。
白小纯也不记得了,好像是谁让他不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可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的,好像自己必须在这里生活。
总之,忘了。
白小纯出来只是买一些日常用品,可是巫小真随口说点后,就魂不守心了,刹那间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特别的有种脾气。跑开白小纯,东走西摸……
“这个买点,这个也是,还有这个。”
“……”
到底是谁来买东西啊?白小纯看着她尽是挑些甜食,自己则默默把钱付了。
回到家后,巫小真双手空空如也,白小纯在后面两手提满。
巫小真此时心情写在脸上,阳光灿烂。白小纯此时心情略微写在脸上,苦苦支撑。
回到家后,白小纯放好东西,拿了张椅子,坐在阁楼的走廊上看书。打开窗台,看窗外天空,这片天空似乎一直很美好。白小纯很少看见下雨,这里下雨一般在夜晚。
“你也会看书?”
巫小真走过来,见他很认真看着书。在巫小真的第一印象中,白小纯应该是个能将无聊两个字发扬光大的行家,很难想象他的文静与傻静相比。
“嗯,很憧憬书中外面所说的世界。”白小纯冲她一笑。
“那你就多出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呗。”
白小纯摇了摇头。
这样,巫小真也不多问了。
但巫小真认真看了一下他手中的那本书,立马眉梢眼角间抖落了三根黑线。那本书叫啥,书名太直白了,《关于我一直冒险的路上故事》,这莫非是一本童话?微妙啊……
随后,巫小真咳了咳,清开嗓子有些高傲道:“你会泡茶吗?”
“怎么了?”白小纯问。
巫小真从手里探出一个茶叶盒,喃喃道:“准备喝下午茶,你去泡一下茶。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不错,等会儿搬张桌子和椅子来,我就在这儿喝茶,然后多拿一些点心来,我怕你也会吃,去吧。”
“为什么是我?”白小纯问。
对于这命令的口吻,白小纯也不怎么在乎。
“不为什么。难道还要我去做啊,还不快去!”巫小真头一撇,侧着俏脸,捋过耳边的秀发,哼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