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紧捏隐几,李世民沉声道:“魏侍中,若无他事,就退下吧,诸卿还有事情要奏呢。”
“臣还有话要说。”魏徵正容道:“臣请陛下,以亡隋为鉴,炀帝志在无厌,惟好奢侈,所司每有供奉营造,小不称意,则有峻罚严刑,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竞为无限,遂至灭亡,此非书籍所传,亦陛下目所亲见……”
“魏徵,有事大可明言,不必遮遮掩掩。”李世民皱眉道。
“隋惟责不献食,或供奉不精,为此无限,而至于亡,故天命陛下代之,正当兢惧戒约,奈何却重蹈覆辙,兴修宫室……”魏徵干脆直接点明出来,继续劝谏李世民要与民休养生息,以恢复和发展社会经济,吸取隋朝奢靡之风的教训,反对营造宫室台榭。
已经习惯魏徵动辄提到亡隋之事,而且也听得进去,但是李世民却没有同意,而是轻声说道:“魏侍中,朕兴修宫室,非为已用,乃是向上皇尽孝。”
这个时候,马周从后面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每前史,见贤者忠孝事,未尝不废卷长想……窃惟上皇春秋高,陛下宜朝夕视膳,今所幸宫去京三百里而远,非能旦发暮至也,万一上皇思感,欲即见陛下,何以逮之?”
马周的谏言有点巧妙,他先是认为李世民的想法是正确的,对待太上皇李渊,就应该尽孝道,褒赞几句,再趁机提出自己的看法,劝言比较温和,不像魏徵那样直接犀利。
两种方式,目的相同,各有优劣,谈不上高低,毕竟顺耳之言,容易让人接受,不过逆耳之言,又如同晨钟暮鼓,更加振聋发聩。
随着魏徵与马周的谏言,文武官员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恍然大悟之余,自然有官员出来附和两人,不过以文臣居多,那些武将,却心安理得稳坐席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没有必要,自然不去触怒皇帝。
朝臣纷纷谏言,李世民也没有生气,毕竟是他自己钦定了兼听广纳的政令,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表面上肯定要表现出闻过则喜的神情,不然,以后谁还敢诤言直谏。
况且,得益于魏徵七八年来的磨砺,区区劝谏的场面,李世民早就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也没有立即从谏如流,而是低头侧思,权衡利弊,其实心里面,李世民肯定认为,修建宫殿,不会对帝国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魏徵,更是习惯性的危言耸听,不必在意,但是朝臣都表示反对,李世民也不好坚持已见,这样会有损明君的形象,不利于统御群臣、安邦治国,只是宫室已经准备开始动工,就这样放弃,又有些不舍。
瞧出李世民的犹豫,魏徵考虑了下,从袖中取出本奏折,扬声道:“臣有篇章谏文,以供陛下御览。”
什么意思,该说的你都没落下,还递什么奏章,众臣迷惑,李世民也有些好奇,示意寺人取来,随手翻阅,一行字映入眼帘,便立即为之吸引。
一口气默念诵,沉思良久,突然轻轻长叹,李世民收敛心神,目光如炬,透出灼热之色,望向魏徵,展颜笑道:“魏卿,谏章是何人所写,真是见解精辟,发人深省。”
魏徵避而不答,反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大善,朕当纳之。”李世民叹息道:“若是不然,朕岂不是成了日益骄固的独夫。”
“陛下纳谏如流,乃是圣明之君,岂是秦皇之流。”魏徵笑道,也是真心实意的称赞,毕竟天子没有虚心开明的态度,听不进人言,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龙颜。
皇帝听取谏言,更改旨意,那是常有的事情,以前群臣还会交口称誉几句,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更加好奇的是,李世民手中的奏折,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效果显著非常啊。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
察觉群臣的异样,李世民又展开奏折,轻几句,立觉非凡气势扑面而来,情不自禁赞叹说道:“文章精炼,妙不可言,言简意赅,暗寓讽谏之意,让人叹服。”
皇帝在前拍案叫绝,底下百官,特别是那些文臣,心里顿时一阵痒痒,若不是顾忌朝堂礼仪,肯定引颈张望,反应灵敏的,轻轻询问魏徵。
“玄成,你在奏折上写了什么,使得天子如此畅快。”
魏徵微笑说道:“一篇文章。”
废话,众人皱眉,知道以魏徵谨慎的性格,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悄悄使了几个眼色,寻思着,奏折迟早归列档案,找个时机,拿来观摩也不迟,他们才打定主意,却听李世民朗声笑道:“哈哈,魏卿,别不承认,以你的才思,可写不出这样的锦绣文章来。”
“臣学的是治国安邦之道,诗赋文章,确实非臣之所长。”魏徵坦然承认,笑道:“文章作者,的确另有其人。”
“那是何人为之?”李世民好奇问道,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人才为已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