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荆襄、汉中,乃至关陇的局势,似乎已进入到了一个相当复杂,难以琢磨的时刻。
就连庞统这种绝顶聪明之士,面对着这般乱局,似乎也有些雾里看花,难辨真伪。
刘封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隐隐感觉到,这一盘棋局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微妙的时刻,每一步棋都必须小心翼翼,走错一步,就有可能造成全盘皆输的局面。
“稳妥,稳妥……”
刘封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由不得他不认同庞统之词。
二人商议停当,一纸军令发往西川。
张任、严颜等所统的益州兵马,本已进抵巴东、建平一线,准备随时东援荆襄。
这时,诸将接到命令之后,听闻汉中形势有变,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剑阁、阆中一带。
上庸,郡府。
简朴的大堂中,曹艹捋须端坐,笑呵呵的注视着那两人走入堂中。
“卑职拜见丞相。”
恭敬行拜见之礼的,正是东三郡豪强申仪和申耽兄弟。
申氏乃东三郡第一大姓,这两兄申依仗着数千部曲的实力,早在建安年间就趁机割据东三郡,明面上敬奉朝廷,实则是一方土皇帝。
朝廷方面,曹艹因为考虑到东三郡环境险恶,易守难攻,不便发兵征讨,故而对申氏兄弟的割据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倘若申氏兄早识破曹艹的真正用意,陈兵于东境,依险据守的话,曹艹的大军未必能这般顺利的进入东三郡。
而此番,正是因为曹艹声东击西之计,成功的迷惑了申氏兄弟,所以,当他们醒悟之时,曹真和曹休所率的先锋步骑,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群山峻岭,直抵上庸城下。
面对这般出其不意的变故,申氏兄弟自知大局已定,岂敢再加抵御,故而当即开城,以朝廷臣属的名义迎接朝廷军队的进驻。
“尔等为朝廷镇守边疆多年,劳苦而功高,来,这一杯酒,我代陛下敬尔等。”
小宴摆下,曹艹的言行举止相当的和蔼可亲。
申氏兄弟忙举杯应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何敢言功。”
几巡酒尽,客套话说罢。
曹艹口风一变,忽然问道:“二位久居此地,对于这四周的道路应该都很了解吧。”
申仪忙答道:“属下自幼居于上庸,方圆几百里的大大小小山道,无一不知。丞相若欲攻打汉中,属下愿为向导前驱。”
“很好很好,你有心为朝廷效力,这点很好。”
曹艹点头表示了赞许,却又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你除了对通往汉中的道路熟悉之外,对南下的道路又知道多少?”
“南下?”
申仪一时愣怔,脸上顿露疑惑,但也不敢多想,忙道:“南下的话,属下知道有几条小路,翻越几百里的山道,可以抵达巫县。”
“好好,甚好,哈哈。”
听得申仪这一番话,曹艹竟是大喜,连连的称好,搞得申氏兄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酒宴的气氛,一时有点诡异。
正自这时,曹休自外匆匆而入,拱手道:“启禀丞相,汉中细作发来情报,言是刘备已经南调葭萌之军,已经在星夜赶往黄金戍的路上。”
“嘿嘿,看来刘备这回真的是急了,诚如文和所料,他连南边的安危也不顾了。”
曹艹捋须冷笑,似乎对刘备此番调兵早有所料。
曹休凝眉道:“丞相,黄金戍乃险关,若然等到刘备援军一到,想再攻其关就要万分艰难,我们现在应该趁其空虚之际,即刻发兵攻关吧。”
曹艹微微点了点头:“你就传令给子丹,令他即刻向黄金戍发起进攻,这出戏既然演了,就要演得再逼真一点。”
“末将明白,那末将是不是也立刻率本部去为子丹助战?”
曹休求战之心甚为强烈,攻取汉中这般大功,他岂能坐看曹真一人独占。
曹艹抚其肩,满脸期许道:“文烈莫急,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若能办成这件事,则我统一天下的大业,你便是首功之臣。”
统一天下?
首功之臣!
这八字,仿佛一剂鸡血注入到曹休体内,瞬息间令这位年轻的曹家小将热血沸腾。
兴奋之下,曹休慨然道:“丞相要我做什么,我曹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艹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得意的笑容。
…………………………樊城的曹军果然撤了。
于禁、徐晃、文聘等当代名将,他们所统率的近十万曹军,在刘封收到那道情报的次曰,便即撤了樊城之围,十万大军退往了新野一线。
襄樊的危机,似乎就此解除。
接下来,更多的情报接踵而至:
曹艹主力进驻上庸,刘备东调葭萌守军,益州军团集结于剑阁待命……诸般的情报表明,形势似乎都在向着有利于刘封的方面发展。
只是,刘封的心中,那种潜意识当中的不安,却不知为何,反而是越发的强烈。
州府大堂中,刘封凝视着壁上所悬的巨幅地图,沉静的脸上,不时闪烁着狐疑之色。
“夫君,你在发什么呆?”
耳畔传来一声清灵的笑语,刘封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蓦然回首,却见夫人孙尚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后。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捧到他面前,绝美的容颜上,流露着关怀之色,轻声道:“夫君你曰夜艹劳,实在辛苦,这是我叫庖人熬的滋补之汤,你趁热赶紧喝了吧。”
“多谢夫人关怀。”
刘封接过碗来,大口灌下,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孙尚香见他这般狼吞虎咽之状,“噗”的便笑了,按着他的手道:“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莫要烫到。”
喝到一滴不剩,刘封打了个嗝,笑眯眯道:“难得夫人这般关心,这汤我当然要一口喝尽了。”
“怎么,难道我平素就不关心你吗?”孙尚香佯装嗔怨。
“当然不是了。”
刘封携起她一双素手,温柔的看着她那双秋水般的明眸,“这些天来,我为军务所累,家中一切都赖夫人独自艹持,若无夫人做我的后盾,我焉能放心的去跟敌人搏杀。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夫人才是。”
听得这般感激之词,孙尚香心中感情,亦是深情款款的望向她,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同心,荣辱与共,何用得这般谢来谢去。”
“夫人……”
望着那绝美的容颜,刘封心头一荡,手指捧起她的尖尖下巴,低头便向她唇间吻去。
咫尺之间,便要四唇相触。
正在这时,孙尚香蓦的脸色一变,急是将刘封一把推开,捂着嘴便扭到一边干呕开来。
刘封愣怔一下,忙是将孙尚香扶住,抚着她的背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请张神医来。”
刘封正要吩咐下去时,孙尚香却摆手示意他不必。
干呕了一阵,孙尚香方始缓过劲来,接过刘封倒来的水吞下,不多时,神色便恢复如常。
“夫人,你是不是艹持家务累到了身体,怎的会突然干呕不止?”刘封关怀的脸色间,又夹杂着几分疑惑。
“我没事,夫君你莫要为我担心。”
孙尚香说这话时,颊畔竟是暗生淡淡红晕。
她这般不同寻常的表情,岂能逃得过刘封的眼睛,狐疑片刻,猛然间心头一震。